镜中云鬓+番外(41)

作者:虞渡 阅读记录

“小孩子懂什么!”她轻斥一声,看见宣宁怏怏不乐,又说道,“好了,你阿兄气恼不过三日,明日咱们府上办宴,你前些时候不总问起福康公主会不会与宴么,这下巧了,她正回了明日的帖子,你就当在阿嫂这里玩乐几日,也可见见她了,不过你不是素与她不和么,怎么又频频问起她来了?”

宣宁一晃神,半晌没听懂裴缈的话,等她们收拾好东西走了,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李意如刚回来那会,说过福康会在阿嫂的春日宴上溺亡。

她慌忙驱走了青衣,拿起腰间的折纸花描金镜,镜中少女脸色怔忪,略有迷茫之色,她说道,“喂!你听见了吗?!明日福康就要来承江王府赴宴了!咱们该怎么做?!”

李意如冷冷道,“喊卫缺和卫钺跟着她,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承江王府杀害当朝公主。”

这倒是简单粗暴,不过有二卫紧跟她,想来性命无忧,宣宁点点头,说道,“那个谢方行呢,你有没有觉着他看楚郢的样子,有些怪怪的?”

李意如道,“不错,阿兄信誓旦旦说他的背景清白,想来定是查得很清楚,他此生与楚郢并无交集。可是你若说他与楚郢无冤无仇,我怎么都不信的。昔年他非商籍,又曾在蔚园为幕僚,而如今他却撇下了楚郢,为阿兄披沥肝胆。”

前世今生中的谢方行轨迹变化迥异,他此生并未接触过楚郢,却对楚郢敌意深切,很难不让她们认为他亦是重入轮回之人。

前世的谢方行没有跟随他们回荆西,李意如也不曾对他过多关注,至于后来他在大魏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莫非昔年在她忽略的地方,楚郢对谢方行做了什么值得他仇恨的事情?

那日卫缺禀报谢方行生平时说的话突然响起在脑海中,李意如似乎陷入了深思,眉间轻蹙,喃喃道,“…谢方行有个妹妹,名为谢红鄢…”

“他突然抛下多年积攒的名声…甚至撇下家人…独来长安。”

宣宁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忽然轻声道,“江照也有个妹妹,那日你不在也许不知,楚郢曾以江盈威胁过江照,所以我才把她带回公主府。”

这便是了,前世楚郢身旁跟着个谢方行,今生楚郢身旁跟着个江照,那前世为楚郢代笔的大有可能就是谢方行,他与江照皆是商籍应试,或有把柄握在楚郢手上,等他想要抽身而出时,楚郢便以家人为胁,但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导致谢红鄢身死,这或许就是谢方行仇恨楚郢以及今生撇下家人独来长安的因由。

“原来就是他。”李意如冷哼一声,想起上回在阿兄的书房,自己还对他以礼相待。

“走!”宣宁拎起裙摆,“咱们去会会他!”

去试探试探也可以,她警告了“她”不要乱说话,便稍作整理,任由侍卫们跟在后头,往幕僚们的息所去了。

“飞虹,你做什么呢?快跟上。”怜光见公主走得匆忙,飞虹又滞在院中不动弹,忙去拉她,可未想到飞虹小脸煞白,支吾道,“大青衣,奴有些不舒服,不知是不是方才去给蹄汤看火时中了热气了…”

怜光着急追随公主,想着不过是在承江王府走动几步,也无需带太多人,便点头道,“行,你且歇息片刻,找大夫看看去,别是什么旁的毛病,没由来惹得公主凤体不愉。”

飞虹捂着脑袋应了声“是”,不多时众人匆匆离开,那青衣碧裙轻摆,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静听院公主的卧房之中。

李槐今日忙碌,可谢方行无官职在身,不能进宫,亦不宜频繁出入衙所,便只在书房整理些文书。

李意如问过奴仆,又转头一路往书房而去。

看来阿兄很是信任谢方行,他不在时仍允许谢方行自由出入书房重地。

春末夏初的午后已足够焦热,是青衣们打着伞也遮不住的日光盛盛,李意如步履快了些,到书房时春衫都有些濡湿,小娘子略沉口气,吩咐青衣在外面守着,推开了书房的门。

里边正休息的儿郎并无知觉,疏莲小榻上堆了三叠高低不一的账薄,春风微燥,光影浮动,谢方行双眼紧闭,一手侧倚在半开的兰窗边,脑袋搭在臂间,青玉簪下发缕微散,唇角轻扬,似乎好梦正酣。

每次见到他,不是面无表情便是眸色森然,未想到他也有笑着的时候,虽然这个弧度几乎浅到看不见。

正如李翠微所说,谢方行的样貌更在楚郢之上,龙眉凤目,玉质天成,道一声仙人姿态也不为过。否则,昔年官家怎会在三十进士中亲点他一人为探花郎。

宣宁小声道,“这可怎么办,他好似睡着了…”

李意如走近了几步,看见谢方行眼下微青,一张风光霁月的面上满是一宿未眠的倦色,他左手随意搭在榻上小几,广袖铺成,遮住了几页熟宣。

那宣纸上并非账数,而是齐整地誊着几首诗文,广袖压住了大半,隐约只见零星几字。她凑近轻轻掀了他的袖子,勉强看了看。

这诗句中熟悉的行文走风,正是前世楚郢的路数。

“不必试探了,就是他。”李意如咬着牙,狠狠地剜了那熟睡的儿郎一眼。而那人似乎察觉到这冰冷的眼刀,梦呓轻语了一声什么,长睫轻闪,微微侧了侧脸颊,缓缓睁开了眼睛。

谢方行初醒之时,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否则那女郎怎肯将这样嗔娇的目光久久流连于他,小娘子脸颊晒得绯红,鬓边微湿,他轻眨凤眸,伸手欲为她拂汗,轻言道,“饿了?我这就去——”

小娘子攥紧衣摆疾退两步,扶在案几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那眼中的惊恐和不解终于让他清醒,谢方行下意识巡视四周,直起背脊,眼神中的茫然雾色极速散去,他轻抚袖上折痕,撩袍站起身行礼,桌上一张三开宣纸顺着袖尾缓缓飘在了李意如脚下。

“谢某梦中迷蒙,不知是殿下在此,做出轻狂之举,实属万死之罪。”

李意如扶住急促的心跳,书房光线昏暗,他定是将她看做她人了,然上回她也将他认作了阿兄,两相抵消也就罢了。

她俯身将那纸张拾起,在那首《秋霁》上巡了两遍,问道,“你将我认作谁了?”

——

“殿下,某将你认作宣宁的青衣,失礼妄言,请殿下责罚。”

楚郢忙俯身将地上的女郎扶起来,眼神不自然往她的腹上扫过几遍,长平公主著着宽绰的襦衫,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行动间隐约有些迟缓。

冷着脸的女郎站好立定,立即就拂开了楚的搀扶。长平公主嗤笑一声,说道,“不必窥看,还不到三个月,什么都看不出来。”

楚郢尴尬地“嗯”了一声,说道,“殿下,我想今日下午我的人应和您说得很清楚了,殿下的美意,楚某实在无福消受,还请——”

长平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张熟宣,揉做一团用力掷了过去,“看完这个,你能把下午的话再说一遍,我便再不会来找你。”

楚郢弯腰拾起那纸团,它应是刚落笔就与许多墨迹未干的纸张叠放在一处,墨团处处,隐隐约约看见很多个“楚”字,忽然他眼神猛地一凝,手也轻轻颤抖起来。

“我给福康的那个药,是你从你二叔楚粢那儿弄来的吧?看来宣宁早知道你的真面目了,否则你二叔的名字怎会写在这纸上,锁进在她的妆匣?”

楚郢用力攥住那墨迹混乱的纸张,盯住那个“药”字,颤声问道,“宣宁的妆匣?”

“不错,正是飞虹从宣宁的妆匣里头抽出来的,楚世子,你现在还能将下午的话再说一遍么?本宫早就说过,宣宁轻狂,根本不是你的良配,承江王的树荫未必就比得我阿兄淄川王的凉快,恰好,我肚里的孩子也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如何,你还要考虑几日?”

楚郢盯着那摇晃的烛影,眸色渐冷凝,“殿下的法子太过直接,我与宣宁已经定亲,若是再爆出与你‘有了孩子’,只怕官家怪罪,唯今之计,只有让宣宁先对不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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