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云鬓+番外(73)

作者:虞渡 阅读记录

谢方行借着楚郢之口,敢写这样的词句给她,如今被揭穿了,还这样气定神闲,实在让人气恼。

李意如多久没这样生气,若不是还有事相询,她真恨不得将那瓷碗盖在他脸上,掀了这桌子,拂袖而去。

她瞪着谢方行,而他只当没看见,垂首依旧吃饭,脸皮之厚,实在不可思议。

而谢方行呢,余光瞥见那小娘子又是深呼气,又是捏眉心,好似与他再说两句就要活活气死、却又不得不平复心情来他这里套话的模样,暗自好笑,却到底还是放下了筷箸。

李意如忙将帕子亲递过去以表亲切,她堆出笑脸,问道,“谢先生可吃好了?其实今日过来,也是需要先生为本宫解惑。”

谢方行不说话,李意如阖了阖眼,默念了三句静心咒,挥手将旁人都驱出屋子。

也不知是什么举动取悦到了这个怪咖,谢方行脸上浮上一层清浅的笑意,开了尊口,“殿下想问什么便说罢。”红娄薯媛

李意如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此来是想问问先生,你可知萧世子的真实身份?”

谢方行一怔,问道,“你知道了?是他和你说的?”

那他就是知道的,李意如点点头,继续道,“你也知晓如今的形势,阿随躲着不能出现,三哥那边也不知是否留有后招,所以我想请问先生,可有法子破此僵局?让阿随免于徒刑?”

谢方行面上的笑意慢慢冷却,眼角轻抽,冷淡出声,“不怪殿下不辞辛苦,下着雨也要来这街角闾巷,原是为了他。”

上回李意如就已知晓谢方行对萧且随心存不满了,事态紧急,她没深究他语气中的戾气,继续道,“昔年之时,官家知晓他是突厥人么?”

谢方行摇头,却又不说话。

李意如心里着急,也不想与他打官腔了,靠近了些,声线放得极低,让人不得不侧耳倾听。

“那我阿兄登临之后,如何能封他为宁王?”

馥郁的茉香扑进耳朵,酥麻的痒顺着温热的呼吸扫过脖颈,谢方行长睫轻颤,思绪停了半拍,伸手揉了揉耳根才回味出她话语中的破绽。

“你如何知晓他是宁王?”

黑眸带着探究和怀疑,李意如长叹一声,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抬起一双水润的眸子看过去,柔声细语,“谢先生难道还信不过我么,你为我阿兄做事,咱们同得新生,又都与楚郢有恨,本就应同仇敌忾啊,何必互相猜忌?”

谢方行没说话,垂着眼看她。

“先生会帮我,是不是?”

小娘子眉眼舒缓,声线更是温柔如潺潺春水,只听一句,心间没由来地暖意横生,任谁也拒绝不了她的诉求。

可谢方行这人不同常人,只听他冷笑一声,问道,“为了萧且随,你肯对我这样的人放低姿态?殿下,是否只要我肯将一切都告知与你,解了他的困境,你便能任我作为?就像你从前对付伊川赞布那般?”

说话间,他伸手覆住了她的柔荑,李意如惊了一跳,忙抽回手来,谢方行却又扣住她的手指,紧紧握进掌中。

“你——”他怎会知道她是如何应付伊川的?那本《八荒游志》她已看了多回,谢方行对于吐蕃与荆西的地势地貌描绘得非常细致,莫非他那几年都在西境徘徊?他在大魏西征的步伐中又起着怎样的用处?

他哼笑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连声问道,“或者殿下是从昔年的几首诗词中窥得了谢某的私心,以为略施小计,就能将我这颗不值钱的私心抚慰乖顺,好物尽其用?”

李意如被他说中心思,脸上腾然升起绯红,她咬着唇,顾不上恼怒,低声说,“放开!”

谢方行却不肯,他知她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于是不惜眉眼轻佻、声如蜜糖,想用美人计来对付他,就对付任何痴心于她的男子那般。

实在可恨。

他干脆大方承认,恶劣地盯着她,嘴角轻勾,“殿下猜得很准,从前与殿下鸿雁传情之时,美人如斯情真意切,日日往来,谢某不过寻常男子,自然是心存觊觎的。只是我不知道,你能为他做到何种程度?来吧,让谢某见识一下。”

他按住她的手,顺着指缝慢慢抵拢,紧紧交握。

李意如眼角憋得通红,绯色染上莹白的肌肤,艳丽不可方物。她腾地站立起来,扬起右手靠了过来。

就在谢方行以为自己生受她一个耳光的时候,茉香却扑进了怀中,微凉如玉的手抚在颈间,温热的柔软印在唇角,谢方行脑子嗡得一声,像有一柄铁锤撞在额上,眼前的场景都像放慢了百倍。

“你…”

他垂首看着怀中的女郎,冰封一般的俊朗假面裂开了缝隙,谢方行推开她,不可思议地连连退后,直到撞翻了桑木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殿下?”外间卫缺侧着身问询一声,听见公主的轻笑,便又负手看向天幕。

李意如挑眉睨着他慌里慌张一连串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她晒道,“先生色厉内荏,险些吓着本宫。如何,这便见识到了?”

谢方行喉咙轻动,侧过头不去看她,只举起袖子狠狠往嘴上揩。

待李意如俯身靠近几步,他只觉得自己又成了十余年前那个为了几张不属于自己的书信辗转难眠的少年郎,他攥紧了衣摆,认命地阖住眼睛,“好了,殿下不必如此,大王既命我为你所驱,谢某自是知无不言。”

小娘子当即肃下脸色不再取笑,她颔首道,“当然,谢先生于我和阿兄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我怎敢对先生不敬。”

她伸手去拉他,谢方行敬谢不敏,抻好衣襟站起来,两人照旧坐在桌旁,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方行揉了揉滚烫的耳朵,神色又恢复到山寒水冷,他的声音像是已遁入空门,如念书本般陈述道,“建和四十一年官家驾崩,戚妃胁天子玉玺召令天下,淄川王登临,两年之内三次加重赋税,民不聊生。“

昏君当道,外戚横朝,人间犹如火烤。国库败空,官非官,是食人骨髓之饕餮兽,民非民,不过乱世野草。

“建和四十一年?!”不过五年以后,原来她“死”的第二年,官家就驾崩了?李意如的心脏骤然一缩,神色沉了下来,迭声问道,“为何?官家出了什么事?”

建和四十年三月,荆西传来宣宁公主的死讯,官家听闻噩耗,于马背跌落,伤经断骨之后贪恋起止疼散,隔年六月某日不知为何多服了几颗药丸,暴毙而亡。

谢方行蹙着眉心,略过官家为何跌落马背,只说了后续。洪喽书元

“阿耶年轻时驰骋北疆,怎会轻易从马上跌下来?谢先生?”

谢方行淡然道,“或许是戚妃所用计谋,官家身亡前,不是只她一人在身侧么,那几年官家倚重承江王和永安候,他们戚家生出异心也未可知。”

小娘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眯着凤眼思索着。不错,若是有关皇位继承,戚家或会做出这大逆之事。

她点点头,又问,“然后呢?”

他又说道,“元嘉二年,流放在长白山的萧且随私逃刑罚,联合被贬蜀州的承江王,一同于永州起事。”

说到这里,他莫名其妙哼了一声,又道,“他背后有一支不小的江湖势力,名为靖卫阁,正是他的参事柳无寄所建,你在这儿为他奔走,他可不缺你这零星一点。”

原来玄甲靖卫军竟是这样来的,若此时阿随便以此为媒,不知官家是否能免他刑罚,李意如似乎想到了出路,嘴角轻扬,对面那人见她如此模样,脸色黑成一块碳。

李意如后知后觉地望过去,笑了声,说道,“那李遂呢,是你的孩子么?”

谢方行目光游离,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说】

(1)徐玑(宋)《又寄》

修改。

第58章 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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