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落魄雌虫上将后(199)

作者:草帽小羊 阅读记录

当年这里还是一片繁荣,在他外出上小学之后渐渐没落,现在只剩一些老人会留守着曾经的旧屋子,守着回忆度过余生。

“阿仔回来啦?”

耶尔正出神,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回过头才看到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奶奶,“李婆婆。”

拄着拐杖、满头花白的老奶奶笑眯眯地点头,继续唠唠叨叨道。

“你好像很久没回来了,你外婆和你妈妈肯定都很想你,在外面打拼也不要忘记常回家看看啊。”

他愣了一下,而后弯了弯眼睛,近乎叹息地道,“是啊,真的很想念家里,所以连忙赶回来了。”

一直到站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见到记忆中的景象,呼吸到尘土特有的气息,他才蓦地心安下来。

告别李婆婆,耶尔往前拐过几十米,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眼前的院子荒凉,但能轻易看到头顶大片天空,让这一片的屋子采光都很好,也没那么容易潮湿。

外婆的老屋已经很旧了,以前只有他每年这个时候会回来住,然后打扫一下,因为昏迷而三年未归,肯定已经不能住人了。

吱呀——

他推开了那扇木门,生了锈的门轴顿时发出抗议的声响,久违的阳光终于倾泻而入,照亮了一片蛛网和灰尘弥漫的内屋。

“外婆,我回来了。”

耶尔扬声道,像是和屋子里的灵体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能获得安心入住的允许。

“好多灰尘啊啊,可能要打扫一天了……”

屋里基本没有多少干净的地方,连背包都没地方放,但幸好水龙头里还有水,他便先擦干净了床,确保有个地方是能休息的。

对这间屋子进行深入打扫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放假时间少,来回加祭拜都已经很赶,所以每次只是擦一下灰尘。

这会时间宽裕,正好可以彻底清扫一遍。

哗啦——

一整张塑料布被掀下来,灰尘顿时漫天飞舞。

耶尔捂着口罩后退了几步,用手扇了很久才把灰尘都挥开,慢慢认出来下面是什么东西。

一个老旧的储物柜。

“我记得这个柜子破了个大洞,老鼠都进去了,那时居然没有丢掉吗……”

他低声道,弯下腰打开柜门,是一见到老鼠就随时打算逃跑的姿势,但幸好里面并没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只有腐朽而陈旧的灰尘气。

屋子阻隔了外面的光线,耶尔只能打开手电筒,从里面一顿翻找后,拿出了一个铁皮盒子。

“好眼熟的盒子,里面装的什么?”

他抹了一把上面厚厚的灰尘,将盒子小心地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时愣了一下。

一个护身符,小乌龟木雕,半个风筝,还有几个木偶戏小人,剩下的七零八碎看不出来是什么——都是他童年仅有的几个玩具。

护身符上的黄色绣线已经散开,大半都变成了灰白色,耶尔隐约记得这是他刚刚失去双亲投奔过来时,外婆带他去庙里求来的。

那个精干利索的小老太叉着腰,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他,表情很凶。

“快一点,按照你这个蜗牛速度,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山顶?!”

当时他短胳膊短腿的,真的像只蜗牛一样在地上爬,很快占了一身的灰,外婆就一边叹气一边把他背起来。

“哎哟,你妈也真是的,管生不管养,干脆把小孩也带下去算了,省得在这里受苦受难,连饭都吃不上一口。”

那时他以为外婆不喜欢自己,却还是在求护身符的时候,听到了“保佑我的小孙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祈愿。

“……”

耶尔倏地垂眸,摩挲着那个护身符许久,还是放了回去。

他们只在一起生活了四年,从八岁到十二岁。

就算那些记忆随着一场高烧而褪去颜色,源自内心的思念也会告诉他,这也是他最安稳和快乐的四年。

当时他终于从医院里出来,非常及时地进行了报复,然后恢复自由,精神不太正常,很多时候还挺烦人的。

“你又怎么了?哭哭哭一天到晚哭什么哭!”

沾着粥的勺子敲在头上,让捂住脸啜泣的小孩懵了一下,而后就听见外婆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那时一边抽噎,一边说着刚才思考的东西,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惨的小孩了。

家人是什么呢?

为什么他没有会关心、爱护他的爸爸妈妈,反而一天到晚挨饿被打?现在连上学都没办法上了。

“家人就是一根绳子,不管你去到哪里,都会牵扯住你的心,不至于让你飘飘忽忽没有着落,多远都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那干练的小老太温情不过一秒,便面露嫌弃地挥挥手。

“当然了,有些“家人”是不太像人的,甚至猪狗不如,那根线干脆利落剪断就是了,没什么可惜的。”

“反正啊,做人主打一个问心无愧,犹犹豫豫纠缠不清像什么男子汉!擦干眼泪不准哭了!”

她啧了一声,心焦着厨房里的菜,但又觉得把小孩晾在这里不太好,只好把他抱到门槛上坐着,敷衍地哄了一下。

“坐着别动,乖的话明天带你去摸小羊。”

但是后来外婆也没有带他去看小羊,因为要操心他上学的问题,一边到处借钱,一边拿空余时间缝缝补补,非常忙碌。

关于那些日子的记忆在脑海中沉浮,让耶尔的神色柔和下来,又拿起了那只乌龟木雕。

小乌龟探着一只头,样子憨态可掬,和家里的镇宅神兽莫名相似。

当时外婆难得有空,他被带到镇子上,恰好碰见摆摊的木雕师傅,一眼看到了那只威风凛凛的雪豹。

但雪豹没拿到手,反而被塞了一只丑不拉几的乌龟,他当时嘴一撇就要哭,然后就被揪着耳朵训了几句。

“乌龟怎么了?摇头晃脑的多可爱啊!那什么大老虎大狮子都雕得太丑了,而且乌龟的寓意好啊,龟就是归,永远有家可归的意思。”

乌龟,乌龟。

可是他已经没有家可以归了。

耶尔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压下眼眶的热意,将那个盒子合上,决定还是先搞卫生。

要是今晚都弄不完,他就没地方住了。

……

天气渐渐暗下去,屋子里的动静也小了。

等大片如火的云霞散去,榕树投下一片黑糊糊的阴影,屋内闪烁了一下,亮起一盏昏暗的小灯。

耶尔打了水烧热,勉强洗了个澡,就拿着手机躺在了床上,刷了一会后就准备抱着被子入睡。

做了一天的卫生浑身酸痛,而且明天还要出发去镇上的墓地,倒不如提早睡觉,一切等明天再打算。

但不知道是那些玩具的原因,还是许久没回家积攒的想念,让耶尔迷迷糊糊间做起无数纷杂的梦来。

“……”

“你这小孙子天生命薄,扫把星一个,天生不亲近相信别人,以后很可能要落得孤寡一辈子的!”

梦中看不清说话人的面容,但能清楚分辨到里面的幸灾乐祸,耶尔想了一想,应该是某个多嘴多舌的村里人。

“呸!你才扫把星一个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样*%¥&……”

后面是一连串骂人的土话,而抓握着他的手干瘦有力,带着莫名的安心感。

他那时不知道什么叫扫把星,但后来想想,真的觉得挺贴切的,毕竟沾上他的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就连外婆也是。

她在六十五岁的年纪,也就是在收养耶尔的第三年,患上了肝癌,晚期,没有治疗的意义。

最后一年有关于外婆的回忆,基本都是黑白的,县城医院的惨白,没有灯的黑夜……还有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似乎是生怕扫把星的诅咒应验,在弥留之际,她总是拉着耶尔的手,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叮嘱的话。

“不管是这里的家,爸妈的家,还是以后你自己成的家,记住了,主要你的心安定下来了,有思念和牵挂的人了,那就是你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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