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师弟又在装乖演我+番外(100)

作者:山野行月 阅读记录

谢卿礼费力抬手去抓它,在下一道劫雷降落前将它紧紧握在了掌心。

那颗珠子灵力耗尽,没有一点温度,摸着比他的掌心还冷。

他的视线模糊,生命力在迅速流失,喘气间都像是在割着肺腑,胸腔内鲜血淋漓。

而那人倒在他的不远处,大口大口吐着血,一道又一道劫雷落在他们身上。

他呢喃着:“师姐……”

想必云念醒来一定会与他生气,可这次他再也哄不了她了。

他要做这件事,无论付出再大的代价。

人之将死,这一生短短十七载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个遍,他这才惊觉,他好像过的真的很苦,他好像一直在失去。

老管家对他说:“少主,活下去。”

舅舅舅母对他说:“阿礼,这不怪你。”

外祖父外祖母对他说:“别回头,跟着你娘走!”

阿娘对他说:“头也不回地跑,不许看娘!”

其实他们都想他活着。

其实没有一人怨过他。

其实无法原谅他的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柴家、裴家、谢家,三大家族因他灭门,彼时的他不过是个稚童,可身上背了上万条命。

逃出来后他去了东境妖域,亲手碎了道心重塑经脉选择杀戮道的那天,下了漫天的大雪,只有七岁的他躺在雪地中,醒来时浑身剧痛,周围是血腥流着涎水的一张张嘴,那些狼妖撕咬着他,势必要分食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动用杀戮道,绞杀了整个狼群。

杀戮道蚕食了他的人性,最初的那段时间他时常被心魔控制,迷茫时在妖域大肆杀戮,清醒时坐在山顶吹着晚风。

他立在高高的尸骨上,有时会坐在上面望着一望无际的妖域,指节轻叩身下的白骨,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极了谢家门前挂着的那风铃。

他整夜整夜睡不着。

这一生太苦了,他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劫雷在耳边炸起,一道道砸在他身上,劈碎他的骨头,烧焦他的血肉,要拽着他永坠地狱。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的意识也跟着混沌不清,似乎有道声音在喊着:

“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睡着了就不累了。”

“谢卿礼,你很疼吗,你很累吗?”

“闭上眼,闭上眼。”

他勾了勾唇,像是看见了极乐之境,长睫颤抖缓慢敛下。

光亮缩小、虚化、渐渐变成一条细缝。

在一切要彻底湮灭之时……

“谢卿礼!”

破碎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亘古传来,在轰鸣的劫雷之中也格外清晰。

“谢卿礼!谢卿礼!”

他微掀眼皮,依稀可以看见来人穿了一身黑裙。

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下意识觉得,这黑裙穿在她身上不太合适,太过暗沉,束缚了她的活力,她应该穿明媚又生机盎然的湖绿。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她跑的很快,一人遥遥领先,随着她的走近,腰间系着的深蓝发带随风飘曳。

那是他的发带。

“师姐……”

她毫不顾忌这雷劫,在距离他几步远之时摔倒在地,又迅速爬起扑到他身前。

她的眼眶很红,泪珠在其中打着转却并未落下,她死命压制着自己的泪水。

她将他揽在怀中,仰头望着即将落下的第五十道劫雷。

“师姐,快走……”

他想要推她。

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

这不是她能应付的劫雷。

“快走……快走……”

她死死抱着他,清丽的侧脸眉目肃重,红唇紧紧抿着。

“听霜!”

银白的长剑自远处飞来,剑身迅速分化出一柄又一柄一模一样的长剑,残影划过,不过转瞬执剑,漫天都是透着寒霜的长剑。

从一把,到数十把,数百把,数千把,直到数不清的长剑聚在一起形成半圆的堡垒将他们完全护在其中。

他们的身后站了数不清的人,一人来到身前,反手挽出剑花直指听霜聚成的剑盾。

“布阵,誓要撑住听霜的剑盾!”

“是!”

是扶潭真人。

他带人来了。

闷重的劫雷砸下,万柄听霜剑聚成的剑盾重重摇晃,数十柄剑破碎,又在瞬间被云念重塑。

数十人脚步轻移来到阵点,随着剑修们默念剑诀,流转着符篆的阵法腾起,贴附在剑盾内侧,强大的灵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剑盾。

迎着外头轰鸣的劫雷,云念抖着手替怀中的人擦着血。

她的心都在抖,巨大的恐慌自心底蔓延到每一处经脉,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窒息感逼迫的她完全稳不住心神。

“谢卿礼,谢卿礼……”

她不敢碰他。

他的后背贴在她的怀中,她好似触碰到了他的骨头,血肉的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完全掩盖了他的气息,熏得她的眼眶酸涩,原先拼命忍着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少年撑起疲软的眼看着她:“师姐,别哭……”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仿佛是吊着最后一口气。

云念濒临崩溃,无措地喊着扶潭真人:“师父,师父救救他……你救救他……”

扶潭真人一边指挥剑修们布阵,一边回身看她和怀中的少年。

只一眼,两百多岁的剑道大能沉默不语。

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谢卿礼。

浑身都是血,衣衫破破烂烂,脊背上白骨裸露血肉焦黑。

他甚至感受不到他的生气。

扶潭真人抖着声音:“我现在抽不出来身,你将琼浆液喂给他,确保他身上起码要留下一根经脉。”

只要有一根经脉,他便还有救。

若是全身的经脉都断了,他于修行一术上便彻底是个废人了,人不可能摧毁两次道心另选大道。

并且他如今重伤到这种地步,经脉断完后很难救回来,也承受不了扶潭真人的灵力。

云念慌忙接过扶潭真人扔过来的琼浆液,她小心用灵力游走在谢卿礼的经脉中。

全身上千根经脉,他只剩下十几根,岌岌可危到只要再有一道劫雷便会瞬间劈死他。

云念的手抖到怎么都打不开瓶塞,她慌忙扼住自己抖动的手腕,咬开瓶塞后递到谢卿礼唇边。

“你喝下,你快喝下它……”

可他的意识不清楚,血水不断吐出染红白衣,琼浆液灌进去又顺着血涌出来。

她绝望地哭着喊他:“你喝啊!谢卿礼你喝啊!”

他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消失,没有一丝力气,能隐约听见她在哭,她在喊他。

他想回应她,想说他在,想让她别哭,想为她擦去眼泪。

可什么都做不了。

睁不开眼,抬不起手,说不出话,什么都不做了。

只能听着她哭,听着她崩溃,听着她绝望。

下颌被人抬起,少女的清香和着那些血腥气涌入鼻息,紧闭的唇瓣被人掰开,温软柔软覆盖住他的薄唇。

灌进来的液体冰凉,他下意识想抗拒,却被她死死掐着下颌,只能抬高下颌任由她一口一口渡过来。

那药实在是苦,苦的他心肺都疼,他忍不住皱眉想紧闭唇齿拒绝她。

可温柔的女声却在此刻传来:“张嘴,喝药。”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他一向听她的话。

他松了劲,唇上的柔软离开片刻,又重新覆了上来撬开他的齿关,渡来的液体依旧苦涩,但他没有拒绝,仰头任由她动作。

他昏昏沉沉不知喝了几口,那药苦的他直皱眉,紧蹙的眉心又被温暖的指腹抚平,他的头被人推了推,这次靠在了她的颈窝,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桃花香。

他呢喃着:“师姐……”

“我在。”她将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蹭了蹭他安抚着他:“睡吧,我会一直守着你。”

她说会一直守着他。

那些灌进来的药给了他一点力量,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她的手,修长染血的手强硬挤进她的指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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