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夫人她又跑了!(92)
岑鸢的神色瞬间一沉,立刻抬眸看着来人。
一个模样看着似乎是官府小兵的人从前头急匆匆冲了进来,在看到岑鸢后眼睛瞬间一亮,不等脚下站稳歇一口气,便急急开口道:“大人!官府外此刻围了一群人,正嚷嚷着要王大......”
话还没说完,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个急刹车,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改口,“他们要王吉安出来给个说法。”
“他们?”
钟毓闻言有些奇怪,除了乱收粮,王吉安还干什么腌臜事了竟然让人冲到官府要说法。
“多少人?”岑鸢声音有些沉。
“约莫有二十来个人。”那人见太傅神色不太好,有些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钟毓,而后添了一句,“就是昨夜夫人带着王吉安去城门口请回来的那群人。”
钟毓点了点头,随即心里又升起疑惑:“不是说了剩下没还上的粮食五天之内一定还上吗?”
“现在还围在官府门口做什么?”
“是......是因为......”那人吞吞吐吐说不出来话。
岑鸢不耐烦:“因为什么?”
“因为先前王吉安收不到粮,就派人将那二十几户人家的灶台全砸了。”那人弯着腰,小心觑着岑鸢的神色将缘由和盘托出,“说是竟然交不上粮食那也用不着再用灶了。”
“交不上粮食,他就不让人吃饭了?”钟毓竟不知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气笑,她胸膛重重起伏了几下,声音里含着甚少出现的寒意,“这世上什么时候有这种道理了?”
钟毓突然站起身,对着岑鸢冷声道:“让你的人把王吉安带出来。”
说罢扭头就往外走。
一旁的小卒见状有些愣,他看着钟毓怒气冲冲地背影,又看了看稳坐在原地的太傅大人,一时间竟拿不准自己要跟着谁。
岑鸢沉默着将自己茶杯里剩下的水喝完,然后站起身子。
见自家少主起身,岑一也跟着站起来。
“少主,我去把王吉安带过来?”
“不用带。”岑鸢抬步往外走,留下一句“你去看着他别让他跑就行了。”
“是。”岑一领过命便转身离开。
......
一脚刚踏过前堂门槛,岑鸢就听见门口传来钟毓的声音——
“你们先别急,一个一个给我说。”可能是太吵,钟毓的音调比平时高了些,“所有事情我们一件一件解决,不要急。”
话音落下,一道有些苍老的女声便紧跟着响起:“夫人,不是我们要来讨伐官府,只是王吉安他做的事情太欺负人了。”
“那日收粮的车进了我们那条街,临到走都没有收够粮食,当时王吉安没有说什么,我们还以为这次收粮就这般过去了。”
“谁料王吉安前脚刚走,后脚就冲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他们人人手里拿着锤子,挨家挨户冲进去二话不说就砸我们的灶台。”
老妇的声音有些哽咽,“房是我们住了一辈子的房,灶也是我们吃了一辈子的灶。”
“就这样被人给砸了,就因为我们交不够那劳什子公粮!”
第八十章
“夫人, 昨日您押着那狗贼将我们接回城,今日又让他开仓还粮,我们对您感激不尽。”老妇垂下头, 抬起手背狠狠将脸上的眼泪蹭掉。
“可是夫人, 您却不知道——”
她抬眼看向台阶上的钟毓, 那双有些浑浊的眼底此刻泛着血色,声音里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哽咽:“老王家的媳妇儿自昨儿个傍晚回去就发起了热, 一头倒在炕上角都叫不醒,烧得整个人都是烫的。”
“屋子里冷冰冰的连热水也没有, 家里没有药,大夫也请不起, 我们这群老家伙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找上门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王吉安!”老妇挟着滔天恨意的声音骤然拔高, 手里拄着的拐杖一下一下砸着地, 闷闷的声音砸进所有人心里, “是他砸了我们的灶,还将我们赶出城去。”
“他害死了老王家的小孙女,他得给我们偿命!”
“对!偿命!”
“杀人偿命!把那狗贼叫出来!”
“王吉安你滚出来!滚出来偿命!”
老妇人身后围着的男男女女都跟着喊起来, 官府门前又如同先前那般吵嚷起来。
守门的侍卫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钟毓的身前, 生怕一个不注意撞到这位太傅夫人。
谁料阶下的那群人看到小兵的动作,以为是要赶他们走,立刻冲出几个男人推推搡搡着往台阶上挤过来。
钟毓下意识就往后躲去, 却忘记自己的身后就是官府大门。
直到右脚猛地磕上了门槛,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后跌去,失重感霎时间席卷了全身。
钟毓两臂胡乱扑腾着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自己的身形, 一双手在空中无力张握了几下什么也没抓住。
就在她以为自己难逃一摔的时候,腰间忽然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
下一瞬,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气——
“钟毓,我不在的时候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话音落下,方才此起彼伏的嘈杂瞬间没了声音。
留在钟毓耳边的就只剩下身后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仰着头,愣愣地看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总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上次在连山被钟延川派来的死士堵在无人小巷里的时候,他就是这般突然出现。
方才自己快要摔倒的时候,又是他再一次出现。
尽管她曾经不止一次说过要他护着自己的性命,可他们心里都清楚,钟毓只是想在钟延川的算计中全须全尾的脱身,而不是只要有危险的时候岑鸢就一定会出现。
当耳边响起那声低低的叹息时,钟毓的心口莫名颤了颤。
钟毓知道,从寄身在这具身体上后,她就一直站在被浓雾层层遮掩住的悬桥之上。
她看不见来路,也望不清归途,在这条摇摇欲坠的桥上,身边的人就只有岑鸢一个。
所有的危险都是因他而起,却也是因为他自己才能数次死里逃生。
钟毓知道自己此刻心里升腾起念头十分不合时宜,甚至很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吊桥上的数次施手相救。
可她还是有股冲动,想要不管不顾问出口——
你对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思。
可被一直盯着看的人却在揽过她之后就抬起了头,所以他没看见钟毓几欲张口说话,也丝毫不知她此刻的心中所想。
岑鸢看着阶下围着的那群人,声音不辨情绪:“官府门前禁止大声喧哗。”
其实早在岑鸢突然出现揽过钟毓的时候,那几个原本还在试图往阶上冲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下意识闭了嘴,推推搡搡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都没有忘记,昨日在城门口,就是眼前这位太傅大人随意抬手,距离他还有好几步远的陈鳖颈侧便喷薄出鲜血,连一息都不到就断了气。
此时此刻再见他,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颈上也多道血口子,几个人心中都有些害怕,下意识后退几步。
岑鸢见这些人的脸上带着些惧怕,也没心思多废话,直接说道,“王吉安今日见不了你们。”
钟毓听见他的话回过神,额角不由得跳了跳。
这群百姓围在官府门前就是为了要他们交出王吉安,方才是因为岑鸢的出现才让他们安静下来,却不想此时又讲出“王吉安见不了你们”的这种话,岑鸢简直就是生怕他们不闹起来。
果不其然,没等钟毓开口说话,就听到安静了不到半刻的百姓们又开始嚷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