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主的二嫁国师(108)

作者:埃熵 阅读记录

“您这是从山崖摔落时落下的伤?”

“呵……”老人露出个惨笑,“那臭小子还真是什么都跟你们讲,是呀……摔出来的老毛病了。”

顾承宴皱皱眉,看旁边的乌央吉一眼,那姑娘只是痛惜地摇摇头,让他暂时不要再追问。

他们扶着老人慢慢躺靠回去,然后乍莱歹才阖眸长长叹了一口气,“也是,数年未收到令尊来信,我早该猜到的……”

老人解释,他曾经为了学习中原的冶铁技艺,跟着商船一路从极东冰线出发南下,然后在麟州登岸。

只可惜他们戎狄人的外貌实在殊异,中原百姓对他避之不及,即便是到了乡下甚至深山老林,他也没找到愿意与他交流冶铁技艺的。

“那时候,还有你们汉地百姓想官府投禀,说我是戎狄派来的奸细,要考察丈量山川、绘制舆图呢。”

老人摇摇头,将自己这番经历当笑话说。

处处碰壁后,乍莱歹也不想无功而返,就听闻在中原汉地的西南角、苗疆领地之内也有不少铁匠。

他想着苗人与他们戎狄同为汉人眼里的蛮夷,便想着或许能到苗疆境内碰碰运气。

结果在南渡金沙江时,乘坐的客船不幸坠江,然后他就和其他百姓一起被一群自名为“青霜山”的人救起。

南境蛮国……?金沙江?

顾承宴想了想,“您见着父亲时,他还年轻吧?”

他从不知道顾驰去过南境蛮国,只隐约知道父亲在北上到中原、草原边境时,已经游历过锦朝大好河山。

遇到乌仁娜后,顾驰就久留边关,顾承宴出生后,他更是常年在山中处理门派俗务,并没外出过。

“是呢,也就……十六七岁?”老人睨着顾承宴,“刚才听乌央吉说起你带着一白剑,瞧着二十多岁,我才想错了。”

十六七岁?

顾承宴点点头,那便是了。

他父亲少年成名,南武林有蜀中唐门、青城派、药王谷,苗疆有五毒教,很像是他会去游历的地方。

“所以,您和父亲是在金沙江上相识的?”

“是哇,”老人回忆了一下,脸上露出柔和笑容,“他瞧着我不是汉人,便好奇问了我的来历。”

听完乍莱歹老人的经历后,少年顾驰一点儿不介意他的戎狄身份,反而还带着他去结识了好几位江湖上有名的铸剑、锻造大师。

“昔年,我问过你父亲,我说中原百姓都对戎狄恨之入骨,为何他愿意帮我?”

老人咳咳两声,眼中还浮现些许戏谑,“我是铁匠,学会了中原的技艺回来锻造强兵利器,不是更助长了戎狄铁骑对中原的侵害?”

顾承宴刚才只想着那般行事符合父亲的作风,老人这么一说,他倒也有些迷惘了——

顾驰后半生都在救助边关百姓,手底下杀过的戎狄不说千百,但也绝不是小数目。

老人说的话是一种潜在的必然性,为何顾驰还愿意相助,甚至带着他去拜访各种宿儒。

见他投来疑惑眼神,乍莱歹笑着捋了捋胡须,“你父亲说——刀剑无罪,伐罪在人。”

“他还说,说我们戎狄之所以会总是秋冬两季就要骑兵来犯你们汉地,就是因为没有技艺。倘若我们都用上了铁器、懂得耕种,哪里还需要劫掠维生。”

顾承宴原本在想那句刀剑无罪的话,听见这个,又忍不住笑,“……父亲年轻,有些理想。”

老人给了他个赞许的眼神,“是,你这孩子倒是青出于蓝,比你父亲当年见识广远。”

戎狄选择放牧维生,当然有冶铁、锻造技艺落后的原因,但却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草原上所有的土壤、水源,都注定了他们只能是这样的生活方式,真学汉人耕种,只怕也多颗粒无收。

“不过当时有求于你父亲,”老人露出狡黠一笑,“我也便没和他争辩,只一味点头应了是。”

顾承宴莞尔,这老人家怎么跟个老小孩一样。

不过经历后来的相处,再到乍莱歹老人返回铁脉山,顾驰经历那些事后也渐渐变得成熟。

“后来,他也很少提要让草原牧民学耕种的事情了,不过有好的图纸、书籍他还是会想法子寄给我。”

老人说了这么半天,终于将目光投到了顾承宴腰间的一白剑上,“这块白铁,就是我托人转寄给你父亲的。”

顾承宴一愣,那娘亲怎么与他说是购自胡商?

“不过你父亲客气,”老人没注意顾承宴的疑惑,只自顾自继续说道:“他偏要给我好多银子,说算是他买下来的。”

原来如此。

顾承宴隐约明白了——老人托了族中信得过的商人,辗转从北方草原送到了蜀中,但白铁价贵、父亲坚持要给钱,所以才让乌仁娜误会。

昔年铁脉山上有两条白铁矿脉,其中一条在大山深处、位置险峻,就在老人十余年前摔下山崖的地方。

另一条在山腰,这些年已经被也速部的族人开凿殆尽,或是锻造成兵刃往外卖,或是做成精致器皿送到极东商贾的海船上。

“受伤以后,我也是在床上修养了两年才能稍稍起身,送给你父亲的信也是许久没收着回音——”

老人长叹一口气,“最后一回读着他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他成亲了,还即将有个可爱的孩子。”

乍莱歹说着,还拍拍乌央吉,示意她去窗下找出来一个木匣子递给顾承宴。

木匣里装着一沓纸张已经明显老旧泛黄的信笺,顾承宴得到老人的允许后,拆开来最上面一封:

果然,是父亲潇洒飘逸的字迹。

字里行间,顾承宴都仿佛看见了父亲款款笑着的脸,心情看得出来很好,还满怀了对他出生的期待。

“他说门派里琐事缠身,而且孩子刚出生,将来若有机会,还想带着一家人来看看我……”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轻,目光落在木匣上,也充满了遗憾,万万没想到,他的汉地朋友早早过世了。

顾承宴捧着信笺看了又看,最终将那沓信又好好收回去还给老人,与他简单说了说爹娘后来的事。

他捡着有趣的说,提及了中原武林的比试,讲了门派中师兄弟的糗事,还聊到父母日常的拌嘴。

“其实我娘也来自草原——”

顾承宴多少明白父亲当年的心思:没在信上写明此事,多半是想给老人一个惊喜。

只可惜,他出生后没多久,中原和戎狄战事不断,边境纷扰、先帝驾崩,百姓流离失所、天下大乱。

所以北上铁脉山的计划被搁置,后来身死,他们夫妻更是永远失去了见老人的机会。

“不过好在,你来了……”老人听着,枯瘦的手轻轻握住顾承宴的,“这也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说了这许多,老人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安静的木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咕噜噜噜的声音。

顾承宴眨眨眼,迅速回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源头。

乌央吉和老人也跟着转头、抬头,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赛赫敕纳。

饶是厚脸皮如小狼崽,这会儿被他们三人这般盯着看,脸上也稍浮现出一抹薄红:

“太阳下山了……”

顾承宴好笑,连忙起身牵住他的手——是他一时和老人聊尽兴了,都忘了身边的小崽子还没吃饭呢。

老人也哈哈笑,“是老朽失礼!是老朽失礼!小央吉,还不快盛些肉汤来给二位贵客!”

顾承宴想说不用,他们的毡帐就在山下,老人生活明显艰辛——拉柴这种重活都要让姑娘家来做。

而且屋内虽然飘有肉汤香味,但他知晓他家小阿崽的食量,真敞开肚子吃,怕不是要给老人家吃空。

他正想起身告辞,有什么明日再上山来说。

但赛赫敕纳却给他摁坐下来,“乌乌和爷爷你们继续说话,我去去就来。”

“诶?您去哪儿?”老人有点不解,“您这不还饿着肚子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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