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为刀(重生)(26)

作者:鱼苍苍 阅读记录

“那枚长钉果然……”

秦征眉目一凛,颇有几分不可置信,“所以你如今是在要挟我?”

洛久瑶不慌不忙:“世子做什么是世子的自由,我们本就井水不犯河水,谈何要挟?”

一语道过,洛久瑶径直牵过沈林的衣袖:“大人风寒未愈,天凉风冷,请上车罢。”

马车悠悠穿过两条街巷,洛久瑶始终未摘下幂篱。

马车平稳,车内安静,她的心却始终难以安定下来。

沈林坐在对面,她抬起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可他们就这样相对坐着,久久无言。

良久,有风顺着未关合的车窗吹入,幂篱的纱轻轻荡了荡。

洛久瑶低声开口:“沈林,方才秦征所言……”

话才说了一半,她却说不下去了。

秦征所言并不都是假话。

手段颇多善于心计,用与沈林的交情卖东宫的人情。

她的确是这样的人,也的确这样做了,包括惯来不愿在沈林面前露出的锐利模样,今日也一并给他瞧了去。

车轮辘辘,马车转过一条长街,途径街角的冷风一瞬灌进来,洛久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沈林关合车窗,嘈杂声便也都被掩在窗外,再听不见了。

“殿下,臣只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亮起的天光自窗纸映进来,沉沉浮浮错落在幂篱的轻纱上,流淌进洛久瑶的掌心里。

洛久瑶蜷起指尖,却握不住那道凭空而落的光。

沈林的声音再次响起。

“殿下曾交给臣长钉与聘单,帮臣去信给北地,殿下与贺小姐素昧平生,见其落水想要救人亦是出于真心,这些臣都亲眼得见,看得真切。”

洛久瑶眼睫微敛。

不是这样的。

前往长景殿是为了遇见他,交付物件是想取信于他,去信给北地亦是要借机证明自己的价值给东宫看,从而在宫中立身。

落水救人更是因沈林说过贺家蹊跷,而贺令薇刚好是一处调查的契机……行事之本早已经在她的思绪中刻下烙印,即使她不想如前世那般多番算计,可直到如今,她所做的桩桩件件却皆有目的。

她远没有沈林所说的那样坦然。

洛久瑶垂首,眼前的纱便也轻荡,缓缓坠下。

本该垂落至膝处的纱却被一只手接住了。

轻纱随着流淌进来的光线一同覆落在沈林的掌心,隐隐透出他修长的指节。

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声音却柔和又清晰的落入她耳中。

“如今亦然。殿下将幂篱取下,臣才能看清楚殿下。”

洛久瑶指尖微僵,好似随着胸腔内的心脏一齐颤动起来。

她伸手触到那一点跃动的光亮,也触到他微凉的掌心,将轻纱拨开了。

马车没有回沈府,而是中途停在了熙朝茶阁侧的巷子中。

洛久瑶再次扣好幂篱,二人一同走入雅间。

落座在沈林身后,洛久瑶才发觉,她两次见到程惊鸿皆是在这间茶阁。

少年才自西冲府练过兵,不嫌冷似的换了身轻袍,脚步轻快地自房门走入。

他一拂衣摆,大咧咧坐在对面。

“几日不见,沈大人终于又想起我了——呦,今日也是溪山雪芽?”

沈林点头:“是想找你帮个忙。”

“好啊,是什么……事?”

程惊鸿应答的干脆,忽而看向沈林身后,眉头微皱,“那是沈无忧?他怎么?”

话说了一半他才发现来者的异样,端着茶盏遮遮掩掩地朝沈林身后打量。

沈林道:“程惊鸿,我知道你在看她。”

程惊鸿放下茶杯,支着手臂懒散靠在茶案侧,故意道:“是啊,我看今日的沈无忧,怎么还蒙着张面啊?”

洛久瑶不声不响。

沈林面不改色:“他近几日身体不适,风吹不得雪淋不得。”

“身体抱恙你还带人出来?”

程惊鸿仍盯着洛久瑶瞧,言语间颇有些意味深长,“所谓抱恙是指……变瘦了些?变矮了些?还是用了你的那柄刀?”

闻言,洛久瑶轻抚过腰间匕首,又想,程惊鸿是在说她又矮又瘦吗?

沈林添了盏茶推至对面:“程惊鸿,你的问题真的好多啊。”

程惊鸿目光不收,嘴上也不闲着:“既是你请我来,我才多说两句话你便嫌烦,这什么道理?”

沈林终于侧了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程惊鸿轻笑一声,收回目光。

“行了沈林,我已猜到是谁,你就也别藏着掖着了?有本事能藏一辈子不给人瞧?”

“是那日的那个姑娘,对吧?”

程惊鸿直截了当,冲他眨眨眼,“我又不吃人,还是我瞧上一眼就要同你抢人是怎么着?”

话音落下,洛久瑶终于伸手,轻拽了拽身前人的衣角。

沈林迟疑一瞬,朝旁侧让开些。

洛久瑶靠近茶案与他并坐着,摘下幂篱。

这一世的程惊鸿从未见过她,她眼下无需回宫亦不必遮掩。

贺家的府邸有程惊鸿的人守着,沈林便免不了同他打交道,他们总要见上几面的,她不能一直以沈无忧的身份示人。

洛久瑶对上他的目光,道:“程大人叫我许瑶就是。”

“许瑶。”

程惊鸿念她的名,似在思索着朝中哪个官员是许姓。

洛久瑶看出他的思虑,信口拈来:“民女是韶溪许氏人,自幼在宫里当差。贺小姐遭遇不测时我刚巧在南蓉园伺候,对这桩案子有些许了解……是沈哥哥心善,生怕我与此案有所牵连会遭遇不测,便在大理寺审问后买通了司狱将我带回。”

听她未如常日般唤他,而是再次用了如此亲近的称呼,沈林的耳尖一时发烫。

他面色镇定,却下意识轻抚耳侧。

程惊鸿了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你是宫里的人,怪不得上次见你遮得严实,一张脸丁点儿也瞧不见。”

洛久瑶轻笑,为程惊鸿添一盏茶:“是,上次我借宫中采买溜出来见沈哥哥,不想那日哥哥是专程在此会见大人,让大人等了许久,阿瑶在此赔不是了。”

“多大的事儿,你好不容易才能出宫一趟,自是你们见面要紧些。”

见她谦和有礼,程惊鸿反倒扭捏起来,“再说,他说是在此请我,其实想见谁还不一定呢。”

“你怕是不知,你来此的前两日,他每日都请我在此喝茶,现在瞧来,心里原是打的怕旁的算盘。”

洛久瑶怔然一瞬,下意识看向沈林。

沈林轻咳一声,制止了程惊鸿接下来的话语。

程惊鸿虽性格直爽,却是个知分寸的人,探究过洛久瑶的来处便也不再多问,转而对沈林道:“是为了贺家的事?”

沈林点头:“如今的贺府是你的人在守,我想进去瞧瞧。”

“你既洗清嫌疑,何必还要蹚这趟浑水?我听闻如今贺府的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死的会轮到自己,你却偏往那种不吉利的地方钻。”

尽管这样说,程惊鸿还是为他安排,“人是在宫中死的,守在贺府的人手没有抽调很多,进去瞧一眼不是什么大事。看守府邸的李齐是我的人,我等下安排,你晚些时候过去就是。”

沈林:“多谢。”

“你我之间哪儿还用谢来谢去的。”

程惊鸿眨眼,又神神秘秘道,“对了,今日练兵时我听他们说,秦王世子昨日午时急匆匆地去了趟大理寺,今晨又去了一趟,这件事还同他有什么关系?”

未料想秦征此前也去过大理寺,洛久瑶微愣,出言遮掩过去:“我听闻贺小姐是秦世子的未婚妻,世子去瞧,大概也算情理之中”

“未婚妻?”

程惊鸿冷哼,“人还在时不见他体贴,如今没了反倒急着关心,我看那姓秦的一直不算顺眼,如今瞧着更是不对劲。”

听他所言,洛久瑶心下也思量几分。

如果秦征今日所言非虚,他真的是要去大理寺寻她……从长景殿的偶遇到白鹭亭无端提及合作,这一世的秦征,与她的瓜葛似乎过于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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