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为刀(重生)(29)

作者:鱼苍苍 阅读记录

她接过沈林递来的短刀,收刀入鞘,道:“大人躬行实践,我会好好记下的。”

意识到持刀时有一瞬失态,沈林的目光柔和下来,轻言道:“此刀赠与殿下以作不时之需,殿下不必担心,在外时臣会护好殿下。”

洛久瑶笑道:“那还要仰仗大人了。”

二人回了屋内,洛久瑶挑了只茶罐,沈林已翻好茶盏,开始煮水。

细小水泡的咕噜声响起,洛久瑶道:“听闻大人的兄长寄回了书信?”

沈林点头:“是家书,才从宫中送来的——连沧关大捷,父亲与兄长几日前已启程返京,今岁或能赶在年关时回京。”

“新岁能阖家团圆是个好兆头,恭贺大人。”

洛久瑶弯了弯眼睛,摆弄着手中茶罐,“说来很快,不知不觉竟离岁除也不远了。新岁前,贺家这桩案子……大概也会了结罢。”

短短两日,在宫外的一切像是沈林为她编织出的一场梦境。她险些忘了自己终究是要回到宫中的。

见她微微失神,沈林接过茶罐,将茶叶投入壶中:“今日的证词送去,大理寺的人定会派人快马加鞭寻找钱氏,等找到了钱氏与其受贿的证据,大概便能知道真相了。”

“至于新岁……父亲与兄长回京后,圣上会恩准他们入宫受封领赏,届时……臣也会入宫。”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洗过茶叶,温好茶盏。

茶水沏好,温和的香气缓缓流淌,沁在室内,像是降了一场江南的湿雾。

“好香,这罐子里装的原是江南的岳山云雾茶。”

洛久瑶叹过好茶,未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转而道,“说来今日那侍女所言大人听得清楚,如今嫌疑最大者便是钱氏了,只是大人……可相信那侍女所说的吗?”

沈林递来一盏茶,又自袖中取出一卷纸张。

“些许可信,但不可全然相信,比如殿下看过的这卷经文。”

洛久瑶展开纸张,确是那卷誊抄有误的《佛说三十五佛名礼忏文》不错。

“大人将证物带出,没关系吗?”

沈林摇头:“大理寺的人只会顺着供词与证物去查,眼下目光都放在了钱氏身上,这卷佛经还算不得证物,殿下放心。”

洛久瑶复又看过佛经上的错漏之处。

“若说贺小姐是虔心念佛,但将佛经抄出这样多的错还能供在佛前人却是头一个。”

她又取出白日在杂衣市得到的半张签纸,眉头皱紧了些,“十一月二十七。是上月的签纸,前往寺庙还愿也只在这两日间了……沈林,我总觉得此事不是侍女所言那般简单,似是有人希望我们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的。”

再抬首,她对上沈林的目光。

沈林伸出手,似想抚平她的眉端,终究顿了顿动作,抽走了那半截签纸。

“臣递交那半张签纸前曾着人查过,是在燕京西郊的静法寺求得的,殿下是想去寺中看看。”

“是。”

洛久瑶点了点头:“腊月二十七,我想代这求签之人去还一趟愿。”

第23章

大理寺的动作很快,嫌疑指向钱氏后,不出三日便有了新的消息。

前往搜查的人虽未能搜到账册的痕迹,却在贺府内一处隐蔽的库房中发现了大量的金锭珠宝。

库房中堆积的钱财珠宝远不是一商户所能留下的家业,亦不是一个尚书的俸禄所能积攒的。

紧接着,在外追查的人在燕京向南七十里外的建元城发现了钱氏的踪迹,虽未见其子跟在身旁,但稚子本也与此案无甚关系,为防钱氏留有后手,大理寺加派了人手前去捉拿,想是不日便能将人带回。

洛久瑶在沈府中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期间沈停云再次寄回一封书信,道是大军这几日已在路,年关时节必能回京,而他亦快马加鞭,期盼着能早日与娘亲和弟弟们团聚。

腊月二十七,沈林休沐的最后一日,洛久瑶与沈林一同前往静法寺。

静法寺立在京郊不远的一处山腰上,临近入寺的石阶窄而陡,马车只能停在阶下。

因是扮作前来香客,洛久瑶未再穿长袍,而是换了件云锦衣裙。

她发上仍掩着幂篱,提起裙摆一步步登上石阶。

已将至新岁了,吹来的风染了几分暖,天色却暗沉沉的,像是要落雨的模样。

岁末前祈福求愿的人本该有很多,静法寺却十分冷清,寺庙门前的僧人正清扫着石阶上的尘灰,眼尖的小沙弥瞧见二人,上前引路。

小沙弥引二人入内,行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来求愿?”

洛久瑶合手回以一礼:“师父,我有一迷津需住持师父指点,请问该往何处去?”

小沙弥面露歉意:“施主来的不巧了,今日一早寺中有客前来,主持师父此一时难以抽身,施主不若择日再到寺中来。”

洛久瑶又道:“也无妨,上月此时我在此请签,今日来贵寺也为还愿,请师父引路吧。”

说话间,小沙弥带二人走入佛殿。

做过佛事,供过香火,洛久瑶跪在蒲团上,对高耸的佛像俯身一拜。

她直起身,便见身侧的沈林也屈膝,缓缓跪了下来。

他拜佛的动作有些生疏,像是照着她方才的动作模仿下来的,洛久瑶轻声道:“大人很少来寺庙。”

沈林点头:“佛缘尚浅。”

洛久瑶笑笑,侧眼瞥过跟在旁的小沙弥,合手对佛像开口念道:“若我此生,若我前生,从无始生死以来,所作众罪……所作罪障,或有覆藏,应堕地狱……所作罪障,今皆无悔。”

她提高了声音,小沙弥听得清楚,匆匆道:“阿弥陀佛,施主,您念错了。”

洛久瑶仍望着佛像,面色虔诚,口中却故意道:“我吃斋念佛多年,诸多佛经早已烂熟于心,不会念错。”

小沙弥摇摇头,道:“的确是施主记错了,此句本应是……”

“该是师父记错了。”

洛久瑶截住他的话,言语颇有几分不讲道理,“小师父修行年月尚短,怕是混淆了经文……不若去问问你们住持?”

小沙弥无奈道:“施主说笑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住持师父前来也会这样说的。”

洛久瑶毫无改过之意,转过头,重又在佛前念了一遍。

“……施主且等。”

小沙弥一跺脚,走出佛殿,往寺庙更深处去了。

洛久瑶跪在原处,望着殿上的金身佛像。

光线沉沉,空气漂浮着香火的气味,光亮自莲灯的叶瓣透出,投在飘荡的烟丝中。

佛陀端坐堂间,眉目无悲无喜,好似正于云雾中俯视人间。

身侧传来一声很轻的笑。

洛久瑶收回目光,侧首:“沈林,你笑什么呀?”

沈林轻声道:“臣在笑方才殿下故作不知,气走那小师父的模样。”

她总是思虑良多,在他面前又常常是沉着冷静的,极少露出这般娇蛮的模样。

可她这样的年岁,本该如此随心无忧。

洛久瑶眨眨眼,复又变作方才的娇蛮模样,道:“沈林!不准你笑了!”

“好,臣没有在笑了。”

如此说着,沈林的笑意却更深了些。

天色依旧暗沉,小沙弥久久未归,寺中的撞钟声响起,荡在山间。

余钟磬磬,声声悠远,洛久瑶忽而道:“沈林,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沈林:“殿下问便是。”

洛久瑶却又道:“你可知道,佛前是说不得谎的。”

沈林应:“即使不在此地,臣也永远不会骗殿下。”

钟声荡至消止,万籁皆寂,唯余风声卷地,簌簌有声。

洛久瑶顿了一顿。

“程惊鸿说,我去熙朝茶阁的前几日你曾每日都请他去喝茶,所以你那几日……是在等我吗?”

火星舔舐着燃香,奉在佛像前的线香一寸寸变矮,最终燃尽了。

沈林看着余下的香棍,久久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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