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迟压不住心底的好奇，稍微靠近了些。此时寒风蓦地大作，就连鸦非语的结界一时半会居然都没能挡住，叶迟被吹得退了几步，抬眸看去，只见原先空无一物的喷泉上，出现了个虚影，看装束，的确不是近些年来的打扮，恰是上古混沌时期的模样。

那是个男人，眉间一点朱砂，凤眸极具压迫感，只淡淡投来一瞥，叶迟便忍不住想要跪下。

男人缓缓睁眼，是银色的眸，却与鸦非语所带来的气质又截然不同。

鸦非语是淡淡的，如雪落在湖泊上，掀不起涟漪，迅速溶于水中。男人却并非如此，他是凛冽的冰，看人的目光当真是带着杀意的，声音也是：“妖族？”

只有淡淡的两个字。鸦非语与叶迟皆不约而同地望向施白，他是在场三人中唯一有妖族特征的人。面对如此强大的威压，施白颤抖着双腿，几乎差点站不稳。

却像看懂了他们的想法一样，男人收回目光：“不是你。”

施白先是一松口气，随后却被男人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量震撼到了。

“我不是妖族……那还有谁？”

男人眉头紧蹙，目光在鸦非语身上停留。他没有回答施白的问题，就像方才那句话只是他随口一说：“你是渡劫期修士……不错。”

鸦非语微微一顿，恭敬躬身：“前辈谬赞了。”

男人却没就此放过他，那双寒冰般的眸紧紧盯着鸦非语的眼睛，鸦非语被看得不自在，只得抬头与他对望，银白的眸，隔着千万年的时光，彼此交汇。

“……呵，”男人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你的眼睛，叫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故人……么。鸦非语低下头去，他识相地没有再说，男人也终于愿意揭开这个话题，转而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叶迟身上。

“外来者……”

这三个字说得极小，叶迟却听得极清楚，他脸色蓦地苍白，死死盯着那道虚影。不行，不要说出去，要是把他是穿书者这件事告诉给鸦非语的话……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举动都只是为了刷好感，过上更好的生活的话……

他绝对会被这个睚眦必报的反派千刀万剐的！

男人却好像看懂了他的意思，只淡淡地说了这三个字，便移开了目光。他对鸦非语的兴趣明显比对他们的兴趣更大些，大概是因为修为吧，他道：“你们一路上来，居然没有对本座的宝物起过贪念。”

其实是有点的，只是不敢碰而已。叶迟默默道。

和叶迟的胆小不同，鸦非语倒是真的不在乎这些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不过也是，身为清涟宗赫赫有名的天雪峰主，他也不太需要这些额外的收入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闻言只是淡淡开口，“唯独道心不稳，才会对这些红尘俗物感兴趣。”

男人颇为认同地点头：“不错，只是近些年来，似乎越来越多修士不明白这个道理。前段日子才有个元婴期的找到了本座的墓穴，还对本座的宝物起了贪念，呵……修仙不修心，当真是可笑也。”

修仙不修心，似乎是这个世界的通病。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在千万年前的混沌时期，魔修惨败修者，却还是能在千万年后的今日，再次卷土重来，并且能在修真界中拥有一份立足之地。

因为魔修修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拥有足够的欲念。

第二十四章 神武行

男人那狼似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尤其在鸦非语脸上逡巡而过，叶迟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无自觉地攥紧，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颤抖。他不明白，鸦非语这人不是很警惕的吗？作为大反派该有的警觉性去哪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明显对他不怀好意的人面前就这么没有一点戒备？

他也说不上自己心中这堪称暴怒的情绪是从何而来，纠结半晌，也只道是因为害怕鸦非语出事了自己也没人护着而已。

尽管他很相信鸦非语的实力，但还是不由伸手攥住了他的衣摆，轻轻扯了下，当作提醒。

鸦非语却蹙起了眉来看他，将袖子从他手中抽了回来，不过叶迟这一小举动也提醒了他，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他一行礼，正欲开口，男人便百无聊赖地道：“在这个时点上来玲珑阁，身边还带着两个低阶修士，你是来给他们取武器的吧？”

“正是如此。”

“呵呵，既然是这样，那你们来得可真及时，本座正好有一些武器无人认主，看在你们品行端正的份上，本座准许你们去取。”

这可不就是想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么？鸦非语自然不推辞，“前辈的好意，在下便收下了。敢问前辈将武器放置在何处？”

男人把玩着垂落的鬓发，垂着眸，懒洋洋道：“在这座宫殿的地下藏室里，你们便自行过去吧。”

“是。”

“对了。”男人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一如他先前跳脱的思维，“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目光正落在鸦非语身上，后者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问自己后，道：“鸦非语。”

“哦……鸦非语，鸦非语……”

男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小，最终，虚影渐散，缓缓融于空气之中，消散不见。也不知道是凭自己的意愿还是因为灵力不够而消失的，毕竟他现在也只是一抹残留于世的神魂。鸦非语垂头悼念了一下，随即道：“走吧。”

叶迟回过神来，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金水喷泉上挪开，落到鸦非语身上。

这陵墓错综复杂得像是个巨大的迷宫，大概是墓主人生前的手笔，故意将这里设置得容易迷失吧。不过倒是没什么陷阱，如果能认清自己如今的方位的话，还算是好走的。哪怕如此，叶迟跟着记性极好的鸦非语，还有个帮忙认路的施白，三人一行还是来来回回走了总共半个时辰才找到地下藏室的入口，在一个偏僻的房间里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入口上方盖着一个沉甸甸的木板，叶迟奋力抬走，地板门之下，隐隐约约透出些暖色的光晕来。

这便是地下藏室的入口了。

地板门打开，底下是另一个昏沉的空间，石墙上同样点了火把，却照不亮多少地方，就连三人中视力最好的施白都看不清前方的路，叶迟只得贴着鸦非语走，免得这个视力不太好的老人家一不小心直接往旁边的墙上撞过去。

很快，他们通过略显逼仄的小路后，来到了更加宽大的地方。这里的火把点得较多，能勉强看清眼前路——总共左右与中间共三条，外观看上去没有任何差异。

施白试探着上前，伸手碰了一下靠左的那面路的墙，却被一股无形的推力推了进去。他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想要退出，却被一层结界困在了里面，出不来了。

“师尊！”他欲哭无泪地拍打着结界。

就算是幸灾乐祸如叶迟，现在也笑不出来。这三条路摆明了就是让他们仨一人选一条进，叶迟对自己的实力多少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他现在也不过才练气初期，离开了鸦非语的庇佑可以说是随便来个低阶魔兽没准都能把他碾死，更何况这还是在玲珑阁，高阶魔兽都算普遍。

谁也不知道这底下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原书根本没有描写到这一部分啊！

看出了他的顾虑，鸦非语投来一瞥，结下了自己身上的锦囊，递给叶迟。

“拿着。”

淡淡的两句话，带来的是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叶迟感激地捧着锦囊，转头就看见鸦非语将自己的玉佩解下来，给了施白。

叶迟收回目光，挑了右边的小道，鸦非语便走了中间。

一进去，里面便是纯粹的黑。

石墙上没有点着火把，就连那一点微弱的照明都没有了，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好在叶迟本身是火系灵根，他学着之前从鸦非语那里学来的招式，托起了一团掌心焰，虽然是不够亮，但总好过什么都看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