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族死后尸体会迅速变成极高温状态，当温度到达了一个阈值，天羽族便会涅槃。”他清冷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内回响，一时也不知是这里的温度更冷还是他的声音更冷，“可惜，这种情况之下的涅槃，再重生也不会保留前世的记忆，你用了千年玄冰来保存？做得不错。”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夸赞，魔尊却心底闷堵。

鸦非语的态度……多少叫他有些不爽。

这人嘴上说是来“救阿姐”的，言行举止间却没有透露出半点爱姐心切的感觉，甚至还有闲情在这里夸奖他保存尸体“做得还不错”，这怎么也不该是个死了姐姐的好弟弟会有的心态。他越想越觉得恼怒，可出于鸦非语说能帮他复活妻子，往常总是暴脾气的魔尊也愿意忍一忍。

反正如果鸦非语办不到，他再杀了也来得及。

进了魔宫，鸦非语可就不一定那么容易能出去了。

这只孤傲的小凤凰似乎没察觉到他的情绪，或者说他就算察觉到了，大概也懒得搭理，随后的路程他便不再言语。这底下同样也是个迷宫，只有魔尊知道其快速前进的暗道，不过他不打算告诉鸦非语。二人便在这里头兜兜转转，魔尊很快发现——这个迷宫竟然也困不住鸦非语，每一个拐弯拐向的都是正确出口，从未到过死路。

原定起码也要三个时辰才能出来的迷宫，鸦非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出来了。

“我与阿姐是同胞，我们之间的凤凰丹心可以互相感应。”他轻轻道，“我知道阿姐在哪里。”

这话落在魔尊耳里，犹如惊雷炸起。他终于忍不住了， 冲上前去一把攥住鸦非语前领，将比他矮上一个头的单薄少年提拉起，死死瞪着他，道：“你既然知道阿悠在哪里，你又为什么不救她？！她本来不用死！”

阿悠便是鸦非语的姐姐，鸦飞悠。

鸦非语如小扇子的长睫微闪，话语始终都是淡漠的，就好像鸦飞悠的死无法撼动他分毫：“我如何救？”

“你明明有办法——”

“你要我抛弃整个天羽族，去救一个远在魔界的叛徒？”

“你！”

鸦非语的眸光如淬冷光，竟是比那千年玄冰更要入骨三分，魔尊微微一怔，怒火像被冻结了，刚因热血上涌而燥热的身子一下又冷却下去，指尖都是凉的，他感觉，自己似乎也与鸦飞悠的尸体没什么两样了。

“原来魔界尊主不记得了啊。”鸦非语冷冷道：“你手底下千万魔将围剿我天羽族栖地，将我等打得死伤惨重，本尊也不得不驻守战场，为捍卫我天羽疆土而战。”

“本尊如何脱身去帮？”

魔尊忽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随着鸦非语的话语而一并冻结了——实在太冷，他当时只是觊觎天羽族领地丰富的矿产与灵力资源才会选择掠夺，到头来，到头来……却是他自己害惨了自己的妻子？开什么玩笑？？？

“妖魔二族之间历来有仇，鸦飞悠放弃天羽族公主身份，甘愿前往魔界与你私奔，早就已经被踢出了天羽族族人的范畴，她除了血脉，本应与本尊再无瓜葛，本尊也没有义务去救一个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叛逃的叛徒。”

“还是说魔尊大人如此健忘，竟没将她纳入魔族人的一份子？”他怜悯地投去一瞥，暗讽道：“本尊还以为你们二人早已完婚，她也该算是你魔族人了才是。”

“既然如此，一个魔族人的死活，与本尊更是毫无联系。”

魔尊愕然瞪大双眼，最终无言以对。妖族人活得长久，行为举止都相对漠然，正如鸦非语所说，早在鸦飞悠叛逃的瞬间，她就已经不再是天羽族的一份子，他们之间，除了无法斩断的血脉纠葛之外，再没有任何关联。

而妖族最不看重血脉情谊，于鸦非语而言，在鸦飞悠叛逃之时没有下令追杀，已是他对此番手足情谊最大的忍让。

再做多点，就太明显了。

魔尊只觉喉头干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下去，道：“既然如此，你来这里又是为什么？她和你没关系了，那她的死活跟你，应该也没有关系。”

鸦非语会骗他吗？都说妖族人没有心，鸦非语也会残忍地欺骗他吗？

那人静默半晌，并未立即回答，双方都沉默的那几分钟简直是魔尊此生最难熬的几分钟。半晌，又好像过了好几年，只听鸦非语淡淡开口：“因为我有求于你。”

魔尊一愣：“有求于我？”

“凤凰可没有心。”鸦非语冷冷一笑，“我需要你帮我。”

魔尊凝眸望着他，似乎想判断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可正如鸦非语所说，凤凰没有心，他又如何能看懂这人眼底究竟是怎样的情绪呢？他抿了抿唇，道：“……说吧，什么事。”

“我要你助我涅槃。”

“助你涅槃？”

如果没有重大劫数，天羽族千年涅槃，基本上难以提前或延后，到了时期便一定会涅槃，转世重生。鸦非语不过百多岁的年纪，放在妖族这个族群里都算得上是小年轻，更何况是放在天羽族中，凤凰千年涅槃一次，他倒好，刚到十分之一就想着涅槃了，可想而知，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这也是在没有重大劫数的情况之下。在某种特定的场合里，天羽族涅槃的时期可能提前。

就好比鸦飞悠这般，未到千岁便身死，就会在死后数年内涅槃重生，或是进入重伤濒死状态，若是有族人在旁边催化，也可能提前涅槃，减缓此生的痛苦。

但毫无疑问，都需要进入将死状态。

魔尊在脑海里大概过了一遍流程，随即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鸦非语。眼前这个少年他是真的看不透，这也是他活了千载岁月之中，难得有人能带给他这么多的不安定感。

“你为何涅槃。”

最终，他只问一句。

鸦非语淡淡一笑，食指抵在唇前，格外神秘莫测：“上天有令。”

第四十九章 师尊要认祖归宗？！

重返那阴森森的山洞，因为身旁多了个人的缘故，叶迟倒是没有再那般惊慌了，只是心底仍不算好过。维纳的存在就好比尖锐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底，他并不喜欢这个过于轻浮的家伙，更何况在原著里他甚至连配角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是个有名字的无脑炮灰，如今自己身为全书武力天花板的弟子，竟要同他一起行动才能救下自己师尊。叶迟将这种难受归咎于男人无处安放的胜负欲，毕竟没有人喜欢落人下风的感觉……大概吧。

其实他也隐约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但活了十几年的榆木脑袋哪里是能说改就改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得把那种自认为莫名其妙的情感压下去。他并不傻，在这种事上却是个一窍不通的呆子。

他撇了撇嘴：“你真的能救我师尊？”

“总比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乱晃有用。”维纳头也不回，毫不留情道，“我的实力只在我父亲之下，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代表维纳现在的价值确实比他要高。叶迟眸光暗淡，没有回应，心却是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一开始拜鸦非语为师的目的，确实是为了能安稳地在这暗潮涌动的世界里，短暂地有个能喘息片刻的立足之地，他没想过修仙，若非这具身体的原主争气，他也不会能触碰到仙途的门槛，更不会被鸦非语相中，成为他的弟子。

他骨子里并不想掺这修真界的一趟浑水，其实多多少少有些排斥修仙。

可当鸦非语出事的时候，他总是想，如果自己能强些，就好了。

这样就不需要依靠别人才能救下他。

也不用眼睁睁看着他受苦，作为废物的自己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他周身气场沉下来，维纳自是不理会他，自顾自往前走着。

他修为高，感官也比叶迟灵敏，叶迟感觉不到的东西，他能清楚地察觉到。比如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魔气，维纳眉头微蹙，“这里……是个魔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