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威压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分明这个少年的修为甚至并没有自己高，炮灰还是默默住了嘴，站在一旁。沈蓉的声音仿佛一柄寒刃，不带丝毫感情地开口：“你觉得我们就很想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若是能离开这里，谁又想一直在这里担惊受怕？

许淼淼轻轻抱住了沈蓉的胳膊，她长得无害，眼尾微微下垂，卷翘的长睫之下是一对水灵灵的眸，抬头看人时就像小动物一般，惹人怜惜。她软声道：“沈师姐，算了吧，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沈蓉微微一顿，缓缓点头。

就在此时，男路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原本正低头沉思的他猛然抬头，在众人困惑的注目下，开口了：“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正在此时，阴风飒飒，似有若无的寒意如影随形地贴着后背拂过。

众人无一不觉得后背一凉，少年表述不清不楚的，谁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但可以确定的，在这种关头出现的，肯定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作为在座修为最高的修士，沈蓉没有片刻犹豫，便站了出来：“我去看看吧。”

“这怎么可以？”岑道望向她，“不能让沈姑娘独自一人冒险，再怎么说也得多几个人一起去才是。”

方才提供了探物罗盘的少女低着头站出来，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我也想……助师姐一臂之力。”

沈蓉眉头轻轻皱了皱，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攥起。她正要开口，却突然感觉手背覆上了一层柔软的热度，她一怔，回头看去，是许淼淼，她用自己的手，安抚地盖住了沈蓉有些冰凉的手背。

“没关系的，师姐，我们没有那么弱。”

“……算了，拗不过你们。”

……

一行人向前走去不远，便看到浓雾之中倒着一个身影。

这人的面貌虽然大半被藏在了黑暗之中，但也并非全然不可见。岑道只一看便觉察出了端倪，这人身上的衣服……好像是清涟宗的弟子服。

每个进入清涟宗的弟子都会被统一分发弟子服，又会因为其拜师长老的不同，而会有稍微不同样的纹饰。岑道眯着眼瞧了一会，“叶兄？”

刚刚莫名其妙分离的人，又莫名其妙出现了。

几人正想靠近，却都不约而同地被他身上强悍的冰系灵力镇得几乎站不直腰，只有结丹的沈蓉还能稍微撑一会，却也足够吃力，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没入衣襟间。

只分离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让人在一瞬间就产生这么大的变化，所以他身上的灵力，却不可能属于自己！

岑道咬咬牙，刺骨的寒意从他身上每一个细小的毛孔钻进去，像是连血液都要冻起来。

“这是天雪长老的灵力！”

第六章 反派要黑化了……

耳边的嗡鸣声消散不去，叶迟在浑身冷僵的情况下苏醒，四肢关节甚至一时没能恢复灵活，他活动了一下，直到滚烫的血液流过四肢，这才以手撑地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抬头，方才注意到岑道等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在他身旁围着。

“你没事吧？”感觉到压在身上那沉甸甸的灵压骤然消失，岑道松了口气，几步上前把叶迟拉了起来。

叶迟呼了口浊气：“没事。”

“你身上的灵力，是你师尊的？”沈蓉还算从容地走了过来，只有额角那涔涔冷汗能隐约看出她抵抗灵压的狼狈，她垂落纤长的眼睫，不加掩饰地打量着叶迟：“你在这里，你身上有你师尊的灵力，那天雪长老去了哪里？”

这话直接，却是目前所有人都最关心的问题。

叶迟一五一十将之前的事情告知众人。一股凝重的气氛笼罩下来，沉在每个人心中。

“如果不是我们这么没用，天雪长老应该早就能自己脱困了吧。”少女沮丧地开口，眼眶微红，似乎要落下泪来。

许淼淼心中也不怎么好过，但哪怕是这种情况，她也担当起了安慰他人的角色，柔声开口：“不是这样的，师妹，天雪长老这么做是为了保全我们，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

“就是啊，我们这种时候才更不能辜负天雪长老……”

一群人拥成一团，互相鼓励彼此，某种无形的力量似乎在他们之中凝聚而起。

圈外的叶迟则是默默望着，没有任何上前加入的意思。

哪怕这群人不在这里，鸦非语身旁没有带任何一个累赘，他的下场也同现在一模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他的设定就在这里，就是为了成为一个反派而生的角色。

因为这本书需要反派，所以有了鸦非语。

自从鸦非语将他带出原先的幻境之后，叶迟心底就已经自动将鸦非语划入了“危险”的行列。按照原书剧情发展下去，等到他们逃出去的时候，鸦非语多半也会被逼入绝境，最终黑化，所以他心中对鸦非语仅存的情感，也随着他以后的所作所为而消失殆尽。

现在首要的，是先保全自己的性命。

至于救人？这是个没有任何必要的选择。

直到众人的情绪冷静下来，叶迟才适时开口：“师尊有告诉我破境之法，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许淼淼瞬间望向他，这感情泛滥的小姑娘似乎刚刚跟着哭过，此刻眼眶红红的，“天雪长老……不会有事，对吧？”

“你在想什么呢！”还没等叶迟开口回答，旁边一直沉寂的炮灰就忍不住说话了，趾高气昂道：“天雪长老岂是需要你们这种人来担心的？比起担心他不如先担心你自己！好了，快走吧，这里给我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妈的，下次不来了。”

许淼淼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岑道按了下来。她不敢置信地看过去，一双眸中闪烁细碎水光，睫毛上也沾了点点碎珠，“……你也不想救天雪长老吗？”

声音竟有些颤抖。

岑道晃神片刻，意识到自己竟被美色迷惑了之后，他索性直接闭上眼，态度坚决：“那位道友说得对，我们现在的修为加起来都不够天雪长老的零头，能够将天雪长老困在这里的人，我们又怎么能对付？”

说着，他忍不住将眼睁开一小道细缝，瞥见许淼淼居然还在看自己，再硬汉的人心都先软了一半，嗫嚅片刻，开口道：“先出去，再搬救兵。”

这并不是许淼淼想要的结果，但她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妥协地点了点头。

如果牺牲了更多人却换不来一个人的生命……

她叹息一声，跟着众人走了。

……

如今在叶迟的眼中，幻境已经不再是表面上的古旧城市。

每一个看似无物的幻象之下，竟都有着不知名的黑色灵流在其中缓缓浮动。

鸦非语早就知道这是个由灵力构筑而成的幻象，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将这异样表露出来。

叶迟本有一瞬间不理解——既然早就知道这是个幻境，那为什么又要毅然决然地选择踏入这个陷阱？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鸦非语为了保全他所做出的选择。

能无声无息将现实改换为幻象的人身负的修为肯定不小，若是肆意声张，要是一不小心惹怒了对方，鸦非语大概无法保证自己能在乱剑之中将他给完完整整地保下来。

那就干脆先暂时压制下，不要将异样表露出来。

想到这里，叶迟眸中掠过一丝不明的晦色。

鸦非语……你到底在想什么？

叶迟至此才恍然发觉，不论是作为书中还是书外人，对于鸦非语，他却是知之甚少。

分明原书剧情里，可以轻易将一个垂髫小儿的尸身悬挂于树枝上，可以随手砍下老妪的头挂在城头，可到了他这里，却又那般无私，那般伟大。

如果这个是真正的鸦非语，那段疯魔的时日对他而言，算不算也是一场漫长的噩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