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的。”

澹台无双心下亦是不好受，清神阁中人个顶个的圣母，比起见惯生死的鸦非语来说，对于生离死别，澹台无双确实更有感触，此时语气也低了下来，声音沉沉的，仿佛吸饱了水的海绵，“我来时路过一处湖泊，在湖泊旁倒着很多弟子，瞧他们身上的伤……并不太像是灵兽所为，伤口上也是充沛的灵力气息。”

他重重叹息：“我们之中，混进来了个心怀不轨之人。”

叶迟却是怎么想也想不通了。

灵山论剑大会虽然盛大，却也不是非赢不可的盛会，尽管每一届都会拼出来个冠军，但说到底，得了冠军名头，也未必会得到什么天大的好处。修仙讲究的是一个机缘，就算得到了某些奇珍异宝，不属于你的仍然不属于你，因此，对于灵山论剑大会的奖品，就算再怎么丰厚，修仙者也大多只是一笑而过，不会有人为了这些奖品而去真的争个头破血流。

比起比赛，这更像一个修仙的研讨会，目的不是拼出谁是天下第一，而是促进不同宗门之间的关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大会之中下如此狠手。

而且，就算是原著，也从未出现过这一段情节。

叶迟垂睫思索，一时之间思绪万千，就听澹台无双道：“叶兄要去看一看吗？我当时太过慌乱，并未仔细瞧过。”

叶迟回过神，咽下心里头的思绪，轻轻颔首：“嗯，那就劳烦澹台兄带路了，到时候再想办法与会场联系吧。”

第六十八章 灵山古剑

血的味道渐浓，伴随着潺潺流水声。

叶迟不是第一次见鲜血淋漓的场景，但心头还是不免一震——因为死去的人都曾经鲜活地在他的眼前出现过，看见那些或似曾相识或陌生的身影失去生息地倒在地上，比起亲眼看见乱葬岗还要叫人难忘几分，也更难忍那股作呕的冲动。

死的人……确实太多了。

澹台无双呆愣愣地站在树丛后，他脚下踩着的草地已被鲜血浸染，树上悬挂着破烂的衣物，树下是支离破碎得瞧不出原样的尸体，剔透的湖水成了血水，里头的鱼翻起了肚皮，还有断肢沉在水底，叶迟仅看一眼便不忍再看。

他闭了闭眼，逼迫自己不去想太多。他扫视一圈，在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前蹲下，抬手往那血淋淋的伤口上探，果然有灵力的波动，隐隐约约，还有另外一种分外熟悉的气息在涌动。叶迟心下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起身闪避，下一秒，一道暗紫色的剑光袭来，不偏不倚地击中他原先所在的位置。那具尸体也被击碎，血水蔓延，带着一股腐臭味。

叶迟扭头望去，一袭黑袍的身影悬浮在半空中，澹台无双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叶兄，背后！！！”

叶迟迅速回神，另一个相似装束的魔修正潜藏在森林里，要不是澹台无双提醒，他可能真要中计，他连忙避开，澹台无双也靠到了他身侧。就在这时，无数黑衣人从暗处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被暗算了？

叶迟左右环顾，每一个可能的逃生路线都被截堵起来，叶迟不敢说自己修为高深，哪怕加上一个澹台无双，也未必够这么多魔修打的，眼下情形肉眼可见地，并不乐观。他一蹙眉，毫不犹豫地点燃了掌中符箓，在下一瞬间紧抓澹台无双的手腕，符箓燃尽的瞬间，熟悉温凉的灵力淌过全身，他道：“我数三二一，跟我一起跑。”

澹台无双也并非等闲之辈，虽然也慌，但听叶迟这般信誓旦旦的话语，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信任。

“三、”

叶迟凝起的双眸好似蓄势待发的猛兽，直将浑身都绷到了极致。

“二……”

“一！”

“一”字音刚落，他将灵力尽数转移到了足部，一抬脚便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身旁景色转瞬即逝地飞掠过。那几名魔修却好似早有预料，迅速跟了上来，叶迟抽空间回头，黑色的身影伴随着浓郁的魔气，竟是阴魂不散。完了，他咬牙切齿地想，他锦囊里只有这一个储存灵力的符箓，而他这样滥用，这个符箓里仅剩的灵力已经快被他用尽了。

但他叶迟从不信命。见状咬咬牙，也运转起自己的灵力，妄图以速度甩开那穷追不舍的魔修。

如果只有他一人，或许还能跑开，但他现在带了个澹台无双……

尽管这位爷并不像清神阁其他弟子那样不精武术，但在这种危机事上的应对显然不如其他人熟稔，如今苍白着一张脸，整个人几乎是被叶迟带着跑的。但他视力也不差，在身旁飞速略过的景色中，捕捉到了一线生机：“叶兄，前方有山洞，足够隐蔽，可以藏身！”

叶迟也看到了。就在他们身前不远处，洞口前长着层层叠叠的植被，将洞口盖住大半。叶迟回头判断了下自己与魔修之间的距离，确认可行之后，毫不犹豫地拉着澹台无双转了个向，二人的速度飞快，只在空中留下残影，而那些魔修显然也没反应过来，并没有觉察到他们已经躲进了旁的山洞里，与他们险险擦肩而过。

叶迟不敢出声，背靠石壁细听，直到外头全无动静了，一直紧绷的心才算稍松。

澹台无双脸色惨白，不知道的还以为领跑的是他，气喘吁吁地坐在角落里头，墨发披散，额前刘海被汗水浸成了一绺一绺的，他唇色全无，缓了半晌，才欲哭无泪道：“那些是魔修吗……？”

“嗯。”叶迟气息不稳地应声。

澹台无双有些崩溃：“魔修不应该全部都在魔界的吗？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还是在猎场里……”

叶迟叹息一声，有些疲惫地阖了双眸。澹台无双问他，他又该去哪问别人？他抹去额前汗水，大半烧成了灰烬的符箓还被他攥在掌心，他回过神，并未扔掉那符箓，反倒是又攥得紧了些，狂跳不止的心脏也瞬间平息，就好像……制作这符箓的人就在身侧似的。

“我也不知道。”他漫不经心，“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些弟子应该是被魔修杀的。”

“他们这么强吗……”澹台无双一派忧心忡忡，不由侧眸望向山洞外，生怕那些魔修下一秒便会折返回来，心有余悸地收回视线，“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猎场常年封锁，只有灵山论剑大会才会开启，也就是说，他们定然是混迹在了弟子群中，才得以肆无忌惮地在这猎场里行动。一想到这里，澹台无双刚放下没多久的心又猛地一紧：“那会场那里……”

他不提还好，一提叶迟就有些烦躁。他方才第二次尝试与鸦非语传音，这次却不像第一次那样，能传但得不到回应了，而是传都传不过去，就像他与鸦非语之间凭空出现了某种无形的屏障，而这个可恶的屏障将他们二人分隔了开来。

鸦非语……不至于出事吧。

叶迟的理智这样告诉他，鸦非语是何许人也？就算他现在的实力不比前世那般叱诧风云，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将他打败的。可是……如果会场那里，也有混进去的魔修……

他垂下头去，忽然愤愤地锤了一下地面，将一块石头砸得碎了，澹台无双担忧地抬眼看他，道：“你是在担心天雪仙尊？”

被他说中了，叶迟也不知心头是个怎样的情绪，他说不太上来，总之是挺别扭的。他撇了撇嘴，最终一声叹息，显得有些沉重：“是啊。”

“天雪仙尊很强的，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拿捏他。”澹台无双眉眼稍舒，道，“他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吧……”

“可是我给他传音，他未曾回我。”叶迟闷闷道。

澹台无双勉强好转的面色似乎也因这话而沉了下来，他垂下头去，瞧着似乎是沮丧的。

“我们眼下这个情况……也只能等待救援了。”

这话说得也对，叶迟心头郁结勉强散了些，再担心也没用，他和澹台无双现在不能随便出去，万一那些魔修还未走远，他们贸然出洞就随时可能遭遇危险。一时间没有了需要担心的事情，他忽然觉得浑身一轻，他靠在了石壁上，垂下眼帘，音量放低，倒像是喃喃自语似的，说话的速度很慢，“那些魔修的目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