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血液里，有鸦非语的灵力气息……

这一刹那，似有什么东西绷断的声音，叶迟猛然抬头，看向血泊前沉甸甸的石门，这似乎就是血液开始蔓延的地方，也就是说……鸦非语极有可能就在这扇门之后。叶迟一步一步靠近，仿佛生怕门前会有什么陷阱似的，他抬手抚上石门表面，这扇门有着肉眼可见的破损，似乎已经有了段年代，门上积蓄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有不止一处灰尘被人抹开，也就是说，至少在近期，有人靠近过这扇门，并且触碰过。

联想到地上那滩血，叶迟理所当然地想，进门的人一定是鸦非语了。

终于找到师尊的下落确实叫人不住激动，叶迟下意识伸手推门，这沉甸甸的门却是岿然不动。叶迟愣了一下，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用力太小，他深吸一口气，将浑身力量汇聚在双臂上，绷紧了肌肉，使劲全力的一推——

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叶迟如此循环往复，尝试了不下五回，但这门就像镶在那里了似的，甭说开了，就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叶迟一身的劲都快用光在这儿了，他抽手回去，愤愤地锤了一下石门，只震落了其表面上的一些灰尘，门仍然没有半点动静。叶迟算是放弃了强开这个方法，但他暂时没有想到其他更妙的开门方法，便与那门大眼瞪小眼。

澹台无双看不下去了，道：“这扇门应该有特殊的开门方法吧……”

叶迟闷闷道：“我当然知道。”

谁来都知道这扇门并不能硬生生打开，叶迟在看到门上繁琐花纹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但他思师尊心切，实在是不想再花费时间与精力去思索这些多余的事，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根本就连集中注意力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到。好不容易找到鸦非语可能的踪迹，他面上是没有什么表现，但他却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在即将崩溃的边缘徘徊了。

“我来吧。”就在此时，莫唤尘从后头走了上来，那张带疤的面容凝肃着，往日总觉得可恶的面容，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叶迟不由被他吸引了注意，听莫唤尘那胸有成竹的语气，仿佛当真知道应该怎么做似的，“你知道怎么开门？”

莫唤尘没有应他，只从袖中掏出一柄短匕，血光乍现，他腕间瞬间就出现了一道深刻的血痕，未等叶迟和澹台无双反应过来，他靠近石门，将染血的手腕递过去。那扇门瞬间就像活过来了似的，迸出一道夺目的血色光辉，随后缓缓洞开。

见门终于开启，莫唤尘才面无表情地低头擦去淌到手背上的鲜血，如今的他并非修士，顶多只能算得上一个有点天赋的凡人，并不会修士术法疗伤那一套，但他也伤习惯了，不到危及性命的伤口，就算再可怖都好，对他而言都只是可以随意忽视的轻伤，无需在意。他往前走了几步，感觉到澹台无双与叶迟并没有跟上来，又回头看过去，道：“不过来？”

叶迟和澹台无双闻言，不约而同回神，连忙跟上。

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石门之上的血光也闪了两下，再次沉沉地阖上。

一路上诡异地安静，澹台无双和叶迟二人一前一后地跟在莫唤尘身后，又在无形之中保持了一段距离。莫唤尘自己也知道刚才的表现熟练得太不正常，但对他而言，除了鸦非语之外的其他人，对自己而言都并不重要，哪怕是鸦非语的徒弟，因此也没必要在乎他们两个是用怎么样的眼光来看自己的。

门后寂静无声，地上积蓄起来的厚灰尘使得路过时都会留下清晰的脚印。先前显然有人路过这里，倒也省着他们小心翼翼规避危险了。

但这脚印没有延续多久，很快就断了。

在一处暗淡无光的阵法前。

莫唤尘像是早有预料，他伸出手，先前划破的手腕还未全然愈合，此刻居然又派上了用场。鲜血滴落在阵法上，流程和石门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见一道血光掠过，原本平坦一片的地面就猛然开启，露出一个向下的通道，浸透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顺利得简直像在做梦。

……

越到深处，那股仿佛如影随形的不安就愈是强烈，澹台无双紧贴着墙走，像是生怕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走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似的。莫唤尘在前开路，叶迟则是落在最后头。空气中不详的气息愈发浓重，但与此同时，还有鸦非语的灵息，随着他们正一步步往前，鸦非语的灵力气息似乎越发明显，虽然大部分还是被魔气给盖住了。叶迟脚步不由自主加快，只要一想到鸦非语就在前方，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见到他。只恨不能更快些，再快些。

深处还有着一扇门，这似乎是外头所有诡谲气息的源头，已经被人打开了。叶迟正想上前，却突然觉出什么，步子一顿。

“师尊的气息……到这里就断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空洞，漆黑的瞳孔微微涣散，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看得澹台无双有些不忍。莫唤尘却神色不改，先一步踏入门后，这扇门之后是一片格外深邃的黑暗，黑洞似的，将所有的光明吞灭其中，直到世界只剩下一片虚无的黑。

叶迟迅速回神，立刻跟上。

鸦非语的气息断了并不能代表什么，或许只是这一带的魔气太过浓重，所以将本就微弱的气息彻底盖了过去而已，不能代表鸦非语是否真的出事的……

鸦非语一定会没事……

……

门后漆黑更甚，外头的长廊黑归黑，但也不是没有火把提供照明，不至于真的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这里确实是一点可见的光源都没有，叶迟尝试着托起掌心焰，显然这是一个没有必要的尝试，掌心焰方才在他掌心显现，随后一阵黑风拂过，它有气无力地摇曳两下，随后彻底熄灭。之后叶迟再尝试着将其燃起，可惜都只是无用功，不只是掌心焰无法维持，就连自己身上的灵力都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释放不出来，格外憋屈。叶迟少有地体会了一把做个普通人的机会，身上的灵力用不出来，就代表待会儿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他们就只能凭借自己的手脚去争取了。

更重要的是，灵力被封，他也没有办法再像之前一样探识鸦非语的气息了。

线索在此时全断，又回到了最无能为力的时刻，但既然已经跟着追查到了这里，叶迟就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他有一种浓烈的预感，鸦非语应该就在不远处，尽管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全然被割断，叶迟却仍然对此有着很强烈的直觉。

因为这周围黑得几乎一不留神就可能撞上墙，他们三人的行动速度被迫放缓，为了保险起见也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澹台无双脸色苍白得在黑暗中都能看出他的僵硬，这回轮到他落在最后头，小碎步地迈着步伐，藏身在叶迟身后，声音弱弱的，但在一片寂静的空间里并不容易忽略：“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我……”

叶迟不怎么放在心上。他头也不回，道：“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不要想太多。”

澹台无双低低回了一声“嗯”，大概是听进去了吧，尽管他的状态似乎仍然没有要放松的意思，但叶迟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可以放在他身上，只当是他自己吓自己而已，修真世界有鬼又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比鬼都恐怖的东西也不是没见过，反正只要没有恶意，叶迟已经学会了做到统统无视。

过了一会，澹台无双又欲哭无泪地开了口：“我真的感觉有东西在我背后，叶兄，莫兄，我们走快点吧……”

莫唤尘道：“快不了。”

叶迟道：“你别自己吓自己啊。”

见这两人似乎真不觉得有什么，澹台无双快哭了：“你们转头过来看一眼啊！”

见他这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二人也觉得不对头，不约而同回头望去，原先只有三人的队伍最末，竟真的多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大半都隐在黑夜中，只能隐约看出一点轮廓，此时正将苍白的手搭上澹台无双的肩，他们之间距离极近，就差贴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