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九子:不同时空爱上你(26)

作者:销宝卷 阅读记录

他去倒了一杯水,喂给我喝。

我一连喝了三杯,才稍微觉得好一点,嗓子能发声了。

「我是冤枉的。」我说,「我没有往鸡汤里下毒。」

「是么?」他冷静得可怕,亮出一张纸在我眼前,「这封信,你见过吗?」

我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是我回给张凤缘的信。信里写着我在皇上每天喝的鸡汤里下了毒。

天啊,这封信为何落到了薛碧谙手里?

薛碧谙说:「信是皇后交给朕的,她从小度子身上搜出来的。」

小度子是我干爹的心腹,我和干爹往来通信,都要通过小度子之手。

现在,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我如何才能教薛碧谙知道,我是骗张凤缘的,我没有往鸡汤里下毒,我哪里舍得这么对他。

薛碧谙倒没有过多纠缠下毒的事,而是问我:「你和张凤缘是什么关系?」

我回答:「没有什么关系。

「你只要承认,你是受张凤缘胁迫,朕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我沉默了。张凤缘虽然坏,但十年前把我从人贩子手里捞出来的人是他,把我养大成人的也是他。没有他,也就没有我。

我说:「我和张公公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他。」

「朕那么信任你,那么喜欢你。」薛碧谙压抑不住极度的失望,「可你,欺君瞒上,你……你……」可能是我的罪状太多,他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了,」你还妄图破坏朕与皇后的感情。」

最后这句倒把我逗乐了。我苦笑:「冤枉啊万岁爷,您和皇后之间有感情可以破坏么?」

他也苦笑起来:「是啊,没有感情。」

「但是,她是皇后。」他语气骤冷,「朕以前警告过你一次,不能容忍你祸乱后宫。」

「皇后和我之间,如果只能选一个,万岁爷选谁?」我自顾自地问。

他说:「这不是后宫争宠的问题。」

「我就想知道,周白莲和我之间,你选谁?」我提高声调。

我偏要争宠,我进宫就是为了争宠。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像也不算一会儿,挺久的时间,久到我心冷透了。

「朕选皇后。」他回答。

这两天,肉体受着这么大罪,我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可这一瞬间,他喂给我的水都化作眼泪,湿了我的两颊。

「她是皇后,是国母。」他怕我不懂,还认真跟我解释:「值此多事之秋,河西战事正酣,北方又逢大旱,朕需要事事持重,凝聚人心,与群臣百姓共渡难关。」

「明白,我都明白。」我只是感到好无力啊,我想与他携手风雨、同生共死,奈何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我有最后一个请求,望万岁爷恩准。」

「你讲。」

「让我死得舒服点,不要太痛,不要太惨,千万不要千刀万剐那种死法,可以么?」

「可以。」

我累了,闭上眼。他在我身边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去。

这一别,怕是永别了。

十六

我还没死,薛碧谙却降罪于我干爹,命人将他押缚回京,听候降罪。

回京的路上,我干爹在夜里偷逃,侍卫找到他时,人已坠崖而死。

薛碧谙下旨,此案就此了结,不再追究任何人,任何人也不得再提。庶人张氏免去死罪,着出宫修行。

我出宫这天,距我进宫正好满两年。遥想当初进宫,意气风发,志在必得。夺恩宠,夺那巅峰之上的权力。

如今,我却两手空空,心也空空。

临出宫门时,我回头望了一眼巍巍宫阙,一个人都没有。不知薛碧谙现在何处,很有可能,正在万寿殿批折子吧。

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打扰他了,再不会有人妨碍他做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其实我是真心希望,这个破败江山在他的修补下,能一天天好起来。我帮不了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

但是,仿佛天要亡大㝠,这年冬天,又是一场连一场的雪灾。大批百姓冻饿而死,活下来的揭竿造反,河西叛乱未平,广南民变又起。

而我,被囚在京城以东一百里的雪月庵里,剃去青丝,变成了一根没有烦恼没有知觉的木头。

每天吃着寡淡无味的斋饭,鸡汤更是熬不得了。

行尸走肉的生活过了一年,我与世隔绝,有如桃花源中人,问今是何世,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直到某一天,皇上驾崩的消息飞入雪月庵。

庵里住持为皇上念往生咒,咒声日夜绵延不绝。我待在小屋里,麻绳一甩,把自己挂上了房梁。

这一瞬间,有人破门而入。明黄的衣衫,修长的身形,是他来了。

十七

我醒来时,他守在床前。

他更清癯了,脸色阴郁苍白,目光却是柔和明净的。

「朕早都想来看你,奈何太忙了,抽不出时间。」

多么熟悉的借口。

「我知道您忙。」我纳闷,「但您不是……驾崩了么?」

「做皇帝做累了,死一会儿。」

「带折子来了么?」

「没带,这次不批折子,专心陪爱妃。」

「能陪多久?」

「不好说。」

「那就,能陪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好。」

我伸出食指,勾住他的腰带。

「喂,这是尼姑庵,不太合适吧。」他坐怀不乱。

「草丛尚可,万岁爷还怕这?」

「说得

也是……」

这应该是我和他一生中最快活最放纵的几天。白天没有大臣求见,夜里也没人催他去听军报,没有折子横亘在我们之间,没有言官,没有皇后。甚至没有万岁爷,也没有张贵妃。

只有他和我,薛碧谙和张绿茶。

我靠着他的胸膛,贱兮兮地说,万岁爷再跟我鬼混下去,要亡国了哟。

他吻着我的额头说,亡国就亡国吧,全都去死吧。

我说那挺好,历史上亡国之君都能名留史册。

他说你个小坏蛋,朕可不饶你。

我说那来吧,谁怕谁。

我们相拥着翻进帐子。

我又想到了那句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我却忘了还有下一句: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十八

我知道他迟早要走。他可以为我驻留片刻,却不可能是永久。外面天灾人祸,乱成一锅粥,他不可能撒手不管。

但关于分别,我们都绝口不提。只纵情享受当下的快乐。

快乐的日子过了七天。第七天晚上,大雪纷飞,我们卧在床上,他忽然抱紧我,颤声道:「茶茶,朕撑不住了,大㝠气数尽了,朕无力回天。」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脆弱。他总是那么刚毅隐忍,清癯的身子扛着千斤重的江山,就是天塌下来也要死死顶着。

「原谅朕,把你一个人丢弃在这里。朕只想让你活着,哪怕我们永远不能在一起,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向来嘴甜会哄人,这次却不知该怎么哄他,只能沉默地与他拥抱。

半夜,我惊醒,身旁空无一人。

他走了,悄无声息。

我一刹那崩溃了,哭喊他的名字,无人回应。

我披发赤足跑出屋子,雪月庵里雪夜冷,白茫茫一片,找不到我的薛碧谙。

我丢了魂儿似的,不管不顾追出庵门。顺着小路狂奔,边跑边喊:

「万岁爷!德王!薛碧谙!不要丢下我!不要离开我!带我走吧!」

他走得了无痕迹,雪地里连车辙和脚印都没有。死寂死寂的雪夜,回荡着我凄惨的哭声。

如果有人听见,一定以为是撞见了厉鬼。

我边跑,边喊,边哭,竟跑出了一百里路,跑进了京城。

一进城,我傻眼了。

这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繁花似锦的京城么?

战火方歇,硝烟未散,四处断壁残垣,横尸残肉,乌血流遍街衢,在冬月里把这圣洁的雪城漆成地狱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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