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时玥！”

一道清脆的声音穿透大雨倾覆的喧闹声，由远及近传来。

很快，陆可那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时玥面前，被雨水打湿的黑色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披在身上，洋娃娃般的面容娇嫩无比。

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洋娃娃。

然而时玥看到这张脸，满身戒备却放下来，她朝陆可伸手，“陆可，先回家。”

陆可点点头，扶着时玥起身。

她比时玥还要矮一个头，可是力气却很大，她蹙着眉，就这么将时玥横抱起来。

——

干净整洁、却逼仄狭小的出租屋里，最明亮的地方应该是浴室，那么小的一个浴室，却有一个大浴缸，足以容纳两个人。

从外面回来后，时玥和陆可就这么相对坐着，泡在浴缸里。

冷水刚好浸泡到两人胸腹间，时玥目光落在陆可那漂浮在水中的墨黑色长发，又默默低头看向自己再平坦不过的胸口。

时玥身上有不少被踹出来的淤青，如今她还是能感觉到钝痛，那些青黑色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瘆人。

可最重要的是，她没看到自己的胸。

原主叫余时玥，是深海里来的人鱼一族，还是身份尊贵的皇族，人鱼会在一百岁成年的时候才会转化出性别……原主才99岁，尚未成年，所以时玥现在还没有性别，下边还有两副器官。

不过原主两年前上陆地之后，一直是以男生自居。

陆可身为皇仆一族，比原主要小一岁，陆可大多时候留在出租屋里照顾原主的日常，如今也还没有转化，但是外表却更偏向女孩子的骨骼和面相，所以陆可一直穿女装，姑且可以称呼叫陆可为“她”。

两人现在没有性别，所以此时赤诚相见，也没有什么问题。

人鱼的大脑很神奇，原主这99年以来的记忆都刻在时玥的脑子里，但是在没上陆地之前的日子，每一天都是重复的，昏暗又枯燥，只有在人类社会中，她才感受到原主的快乐。

可是原主所有的快乐，都被刚才那个叫裘易的打破了。

两人在同一个大学，同样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但是却是两个极端。

原主温柔开朗，心思玲珑，在各个方面都表现不俗，不管男女都很喜欢原主。

而裘易出身豪门，行事作风也高调张扬，每天开着拉风的跑车，拉帮结伙，谁都不敢招惹他。

不知道怎么的，原主就成了裘易的眼中钉，刚才他们开车来撞原主，在裘易的纵容下，他的小跟班对原主施暴，让时玥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感受到一场真切的霸凌。

回想着刚才的情况，时玥感觉身体又开始疼，靠着身后的浴缸，闭上眼休息。

剧情里，裘易病态地以欺负原主为乐，哪怕原主从来不主动招惹他，可是他却如影随形，总有各种法子折磨他。

后来原主终于笑不出来了，从学校离开，但是原主感觉到失踪的母亲就在这座城市，所以迟迟不肯回海底。

谁想到裘易竟然丧心病狂，忽然找到出租屋，将原主抓到一栋别墅里囚禁起来，彼时的原主已经成年，也顺利转化成男性。

裘易极其迷恋他这张脸，他的身体，还趁着醉酒侵犯了他。

这个世界的男主，是裘易同父异母的哥哥裘霖。

裘霖在某一天来到别墅，将一盆海水泼在原主的身上，看着他显出原型。

裘易吓坏了，就这么看着裘霖将原主带走。

在裘霖的住所，原主见到这个世界的女主，裘佳妮。

裘佳妮是人和人鱼的后代，她是在实验室里诞生的，除了能化身人鱼，并没有任何人鱼的其他特征。

当初裘霖将裘佳妮从裘父投资的实验室中救出来，藏在自己的住处，将懵懂的人鱼彻底占为己有，谁想到裘佳妮的身体机能出现问题，他才满世界去寻找她的同类，直到找到原主。

原主那时候已经存了死志，便将自己的血给裘佳妮喝下，从此改善她的身体。

但是转头原主就被裘霖送进实验室，裘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能治疗裘佳妮的良药。

经过这么多事情，原主对人类已经彻底死心，让他更加崩溃的是，他在实验室的水池里看到他母亲留下的珍珠，种种迹象表明，母亲死在这个实验室，而裘佳妮身上，有母亲的血脉。

可惜原主没有机会查清楚事实，裘易就找到这里，他一把火将实验室烧掉，也烧掉他所厌恶和恶心的怪物！

裘家兄弟两人虽然平时相互敌对，但是在人鱼这件事情上，却默契地选择沉默和保密。

一个是要保护自己的爱人，一个是觉得耻辱。

——

“殿下，上药？”

陆可的声音，让时玥从剧情线中回过神。

“嗯。”时玥从水里站起来，迈出浴缸，再回头看向陆可，视线温柔几分，“叫玥玥吧。”

“好，玥玥。”陆可从善如流，也随着她起身，精巧如娃娃的脸蛋十分恭敬严肃。

剧情里原主被裘易带走后，陆可想尽办法要救他，可是却无法突破那别墅的安防，原主用声音给陆可传讯号，让陆可离开这里。

但是陆可没有走，一直躲躲藏藏，后来看到实验室起火，陆可便冲进去，最后也死在那里。

时玥将视线抽回，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身体有一米七五的身高，微卷的中长发，是浅金色的，别人都以为原主是染的，实际上这就是原主本来的发色。

这张脸是很有魅力的，雄雌莫辩，棕色瞳孔深处是一抹金色，偶然间闪烁着，仿若天上掉落的金色星星。

原主的愿望：找到母亲，让裘家兄弟得到惩罚。

时玥才站一会儿，就双腿发软，她手掌撑着盥洗池，依旧觉得头晕目眩的，身体也开始摇晃，陆可连忙走过来，一声不发，便将她抱起，将她放到床上。

时玥叹息望着天花板，让一个一米六的洋娃娃公主抱，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咳咳……”她捂嘴咳嗽几声。

陆可站在床边，低头看她，“我去拿药。”

“嗯。”

原主上陆地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如今又被霸凌几次，身上全是伤。

而且人鱼不喜欢淋雨，这些裹着城市灰尘的雨水，让人鱼感到不适，而陆可作为皇仆，可能平时粗活做惯了，反倒一直精神抖擞的。

时玥就这么赤条条躺在床上，让陆可给她上药，两人没有性别，也早就习惯这样，所以谁也没有害羞。

“咕咕咕……”

时玥的肚子传来声响，陆可马上放下药，去端来……一盘海草。

两人现在很穷，她们当初对大陆的了解还是比较匮乏的，上岸后再警惕也没用，还被街上的老爷爷骗走不少钱，如今所携带的钱财已经花的差不多。

而且两人现在仍旧不习惯大陆油腻的食物，这海草是陆可在网上买来的加工品，几块钱一包，有点酸，但是能顶肚子。

“陆可，一起吃吧。”

陆可掀眸看来，温顺又沉默，点头。

时玥坐起身，陆可给她披上衣服，两鱼坐在床边，一鱼一筷子，将海草吃完。

“我们是不是没钱了？”时玥放下筷子，问陆可。

陆可点头，又摇头，然后她掏出一台看起来很破旧的手机，点开一个视频。

——“妈已经走十年了！”

歇斯底里的充满痛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时玥当即明白，对了，哭出来就有珍珠。

陆可继续盯着悲情的画面，但是时间过去两分钟，她也已经面无表情，漂亮的黑色眼眸也依旧干涩。

时玥问，“可以了吗？”

“……”陆可摇摇头，将手机往时玥的方向挪一下。

时玥也看着手机，开始酝酿感情。

然而人鱼泪腺特殊，要哭出来本就难，哪怕是剧情里原主被囚禁虐待，也没有任何眼泪，直到在实验室里见到他母亲，珍珠才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