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开水烧得可好喝了。”顾子书扁扁嘴没趣极了，昨晚流鼻血流到失去意识，弄脏自己十五块钱一件的破烂衣服，还把人家真少爷的奢贵衣料弄得脏污不堪。

还是识趣点走吧。

何况这不是个好地方。

顾子书几乎记得两人在里面做过的所有事情。

他真的很痛很痛，不想更痛。

走到韩夺的衣柜前，顾子书翻了翻里面的长裤，挑了个最便宜的牌子，坐在凳子上套好。

小阳台上的雕塑和手工工作台早已不知去向，他也应该赶紧离开，去该去的地方。

再没有被扔进垃圾桶之前，他还想保住自己仅存的尊严。

韩夺走出来，光着膀子。

“你去哪里？”

顾子书蹬腿套好过长的牛仔裤，淡淡解释，“裤子钱我一起给你。”

笑话，这条牛仔裤2999！

顾子书肉疼地挽起裤腿，用白衬衣穿过两条裤带绳，在腰前打个蝴蝶结，勉强不会掉下去丢脸。

“衬衫钱我也给你。”

顾子书心灰意冷地摸到手机，打开支付界面，“你的收款码给我一下。”

在韩夺冷冰冰的注视下，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顾子书觉得自己比挑战果体进入北极圈更加需要毅力。

韩夺等他终于肯抬眼看自己，慢慢走过去，从顾子书的手里抽来手机，看了一眼连手势支付密码都没有的微信余额，轻啧一声，“零花钱还挺多，居然有十二万，赔我勉勉强强。”顺手将顾子书的破烂二手手机塞进自己的裤兜里。

那十万是留给宋奇的遗产。

……

啥？！！

顾子书怒道，“你，你，你是不是狮子大开口呢？什么牌子的衣服啊？”顾子书翻开裤腰去看商标，“不是阿玛尼，也不是Brioni，你敲诈我合适吗？”

语毕去抢回属于自己的手机，结果一鼻子撞在韩夺坚硬的胸肌上。

三年前的韩夺身材还未脱青涩，如今简直成熟得像一块色香味俱全的熟肉，洗浴后的清爽气息铺在肌肤表面，匀称的方形块形如此对称勾人。

总之是更帅更富有魅力了。

顾子书的小变态基因从沉睡中被意外唤醒，只觉得自己的脸贴在世界上最漂亮的胸上，浑身血管能立刻爆炸了。

连忙收回手，瞪起毫无抗拒动作的韩夺，“你的意思我听不懂，咱们早都成熟透了，大概多少钱赔你，你能还我手机？”

韩夺双手插兜，“你还真敢说。”

“不就是几件衣服钱……”

韩夺纠正，“你真正需要赔我的，不是任何物质上的，知道吗？顾子书，是精神上的。”

绕了好几天的话题，终于要落在三年前离开的起因经过结果上了。

可是，说出来还有什么用？

说明白讲清楚，他就不用死了？

韩夺就恢复单身了？

他们之间就能拥有未来了？

顾子书难过得别开头，即使离对方如此近，可韩夺的情绪毫无波澜，不兴奋，也不紧张，不疏远，也不拒绝。

唯独不再是激动的那种。

韩夺对他有怨恨了，再也给不了他多余的生命值了。

其实之前，顾子书好几次怕死到想偷偷给韩夺打个电话，叫他发疯，叫他激动，叫他稍微匀出几次机会，让自己能在这世间再苟延残喘几天。

可是！！

韩夺此刻意外平静，无论是说话，做事，即使顾子书靠他好近的距离，有仇报仇有恨解恨，伸出手就能解决，韩夺都心如止水。

这是顾子书曾今最最最害怕的一件事。

假如有一天，韩夺对他厌烦，甚至不爱他了，不愿再对他激动了。

我迟早还是会死的。

那个时候更痛苦。

晚死不如早死。

顾少爷的消极情绪迅速蔓延，问话的眼神恍然无焦，“这些钱我不能全给你……”

韩夺突然插嘴，“青春损失费，就是要赔这个。”

顾子书惊呆了。

韩夺拿来自己的手机，将号码拨给自己，然后手机塞进顾子书的怀里，“随叫随到，听明白了？”

顾子书弄不明白，韩夺怎么能想到勒索他赔偿青春损失费不过对方的电话第二天早晨确实打来了，而且比闹钟还准时。

顾子书只好套上衣服，匆忙洗了脸，背着帆布包到韩夺指定的地点汇合。

清晨的早点摊生意比较冷淡，只有六日才火爆，所以顾子书一进油条豆浆大王，正看见韩夺坐在靠内侧的一桌。

周遭但凡进来的人都会多看他一眼，顾子书也不可免俗，揉了揉微微干涩的鼻腔，坐在韩夺对面。

早点铺的桌面都较窄，韩夺的长腿本来也无处安放，顾子书无意识总会碰到对方的膝盖。

韩夺蹙了蹙眉。

顾子书扁了扁嘴。

又不是故意要碰你引起注意的意思，再敢皱眉，我就找个铁夹子给你捏起来。

韩夺叫来两笼牛肉包，一笼白菜香菇包，一笼虾饺和两碗鸡汤混沌。

顾子书也皱眉，“吃不掉吧。”

韩夺在瓷碟里调好酱汁，一根手指推了推，“赶紧吃。”少废话的暗示。

顾子书立起一根手指，“我只说这一句废话，反正我没钱了，可不要找我AA制。”

韩夺微微一笑。

顾子书立刻避开那笑的杀伤力，对餐桌上三人份的食物风卷蚕食。

韩夺的食量并不大，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冷静观察，当顾子书的第六感发作之前，才用木筷子夹一个包子，沉默地放在嘴边。

顾子书的胃口不佳，即使端出满汉全席，顶多也各样品尝几口，热汤倒是可以的。

韩夺耐心等他喝完鸡汤混沌，示意顾子书擦嘴。

顾子书寻思，我又不是不会吃饭。

站在早点铺门口抚摸微凸的小肚子，故意打个饱嗝。

香菜味的。

韩夺裤兜里摸了一下，掏出个柑橘味的口香糖，自己嚼一颗，给顾子书嚼一颗。

真是越活越精致了。

顾子书回忆起自己当初，用餐后都要用外国进口漱口水，所以韩夺时常背着挎包，帮他背各种小物品。

风水轮流转。

顾子书问，“去教室上课吗？”

韩夺细嚼慢咽着口香糖带来的一丝甜津，大四的学生课业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重了，有时候半天都没课。

取出捏在掌心的包装纸，避开眼目，将口香糖包装进纸里，折叠好扔进垃圾桶。

“今天有电脑设计课程。”

顾子书跟着韩夺慢慢爬上七楼，韩夺走得极慢，一直安静从背后跟着脚步飞快的顾子书。

到了大四，有些人终于意识到该学点东西了，有些人则不然。

韩夺的电脑制图课程十分枯燥，顾子书冒充谈恋爱到翘课同班同学，坐在他的旁边打瞌睡。

记得韩夺在大一第一学期早已经把CAD玩得门清，如今更是如鱼得水，也是半听半不听的状态。

老师上面讲得内容，跟他电脑上绘制的完全不搭边界。

顾子书委实难以理解，既然早都学会了，为什么还要跑来耗费时间？总不会是故意恶整他的吧？

真是费心思了。

顾子书悄咪咪说，“你应该找老师讨回您的青春损失费。”

韩夺的脚尖踢了一下他的脚跟。

顾子书立刻闭嘴，并且装作很专业地打开室内设计素材网，翻看里面的装修风格。

自从无欲无求后，顾子书的生活品味直线下降，不过艺术品味依旧保持在超高水平。

凡是能入顾少爷法眼的设计，稍微看一下图片的信息来源，都是在国际上获奖的作品。

有一个名叫流金岁月的室内设计图，是顾子书最喜欢的。

屋内一面墙整体被金属材料嵌合成金色的波浪，棱角分明的线条散射出金属光泽，冷淡且低调，无数的书籍摆在这些流动的波浪中沉沉浮浮，却使得沉闷的书页被金光笼罩，又显得醇厚且充满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