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177)

作者:芒芒绿绿 阅读记录

微微瞑上双目,细耳倾听忘川谷带着血意的风声,嗯,冰冰凉。她的心里是带着笑的,在巫溪面前却仍能做到不露丝毫。

——巫溪啊巫溪,你一直恨之入骨的相思门,是你最信任的左护法一手建立的。斡旋于两者之间,他一面操纵着相思门阻拦刺杀,一面在你面前作出温良可信的模样,这种两面三刀的感觉如何?你没有什么可信的人了!相思门早就将忘川谷中有能之人策反了,没有护法,没有魔侍,你又将如何疲于应对这样偌大一个忘川谷。你这样的人,本就活该被所有人背弃。

巫溪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一气之下手中的笺纸撕了个粉碎。

“相思门的掌门不是那个叫官稚的么!”

“回谷主,”冯落寒颔首,“相思门素来有两位掌门,一在明一在暗,对外称官稚为掌门,背地里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李善叶行事作便利,以免旁人怀疑到他的头上。也正是如此,才让他们得逞,将忘川谷无数弟子策反去了相思门……”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冯落寒每说一个字,便能看见巫溪的脸多扭曲一分。她淡淡垂下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三只蛊虫顺着衣袖钻进了巫溪的衣袖。怒气中烧的人,血涌动得尤其快。

去吧,去吧……去完成你们该尽的使命……

“还有李善叶座下魔侍初四,此前我们皆以为她已经殒命,然事实并非如此,她没有死,而是瞒天过海,借假死之名逃出了忘川谷,成了相思门的走狗……”

巫溪坐于高座之上,真相来得猝然,胸口像是被巨石倾碾。每听入一个字,巨石便沉上三分,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了,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长阶之上,星星点点如猩红的银河。

“谷主——”冯落寒惊呼,想上前却又有些犹豫地止住了脚步。

“很好……”巫溪阴鸷一笑,揩去嘴角的血迹,体内的魔气已经开始躁动充盈。

怨忿是食粮,背叛是良药,这几日魔气一直不稳,常有进益,也猜想过或许是这么多年来裹步不前的瓶颈开始松动,直至这一刻,她才能真正确定——魔气增涌,是时候闭关了。

冯落寒可以清晰地看到,当巫溪抬头望向她的那一刻,瞳孔由灼灼的红色转为阴沉的黑色。纵使不明所以,她的心还是不安地沉了一下。

“信已送到,属下告退。”冯落寒面色淡然,垂首没有看她,端着礼向后退了好几步才转过身来向殿外走去。

巫溪看她的背影,脑海里早已经不记得当初她入谷时的模样了,在悲台一待就是六年,她倒也不负所望,为忘川谷网罗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人啊!本就该这么活才是——无情无心之人正是因为没有羁绊方才强大,什么父母亲人,爱侣朋友,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旁人的好终究落不到自己的头上,唯有自己立于山巅才能览得众山小——冯落寒啊冯落寒,你该感激我才是,如今所有的风光才干,那一样不是我给你的?

然而正当此时,目光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巫溪的脸色继而变得凝重肃戾起来。

——知道忘川谷所有人踪影的,除了李善叶,还有一人……

——冯落寒!

她在悲台固守六年,再没有踏入过忘川谷一步。悲台算是世间另一个忘川谷,李善叶和江令桥时常造访,一众魔侍更几乎是整日留守。天长日久,各方混杂,焉知再忠心的良犬没有生出异心?

巫溪的眼神渐而狰狞——若是她也成了相思门的爪牙,于忘川谷而言无疑是再断一臂,对相思门来说,却是如虎添翼。

若不能为己所用,便也更不能让旁人坐享其成——巫溪抬起右手,掌中流淌的水纹诡谲,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催发着什么。然而四下并无变化,仍是静悄悄的,没落一处灰,没流一滴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唯有冯落寒行至殿门的身影陡然战栗了一下,一种无名的疼痛自腹下传来,蚀骨钻心,纵然是再能隐忍的人也会心慌。她的腿一下没了力气,十分明显地趔趄了一下,差点半跪在殿门口。

巫溪的手缓缓放下,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笑容——够了,已经足够验证忠心了。蛊虫仍在她体内,若当真是相思门的人,不受蛊虫之害的江令桥怎么会不帮她,还让她亲自来送这样荒谬的消息?

巫溪如是对自己言,却不知是事实多些,还是安慰多些。

既然验了,就算她真是相思门人也不必畏惧,蛊虫便是冯落寒的命门,只要她敢生异心,顷刻间便要她如李善叶那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冯落寒什么都知道,却需得装作全无知晓的模样。

殿内深暗,殿外辰阳光明,那个微茫的背影捂着腹部,撑扶着站起身来,抬步行过太极殿巍峨的门庭,缓缓没入天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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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寒木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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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力是修行人的血,再强大的人也会血枯而亡。江令桥每多输一分内力,面色便苍白一分,直至抵达极限,连撑坐着的气力也无,向后栽倒下去。

一直在一旁照看的夏之秋没有合过眼,也不敢合眼,见状忙上前将她扶起,四顾张望,寻了个地方让她靠着歇息。

“江姑娘,你的脸色很不好。”她有些忧心。

江令桥意识尚在,只不过有些虚弱,苍白地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夏之秋抿了抿唇,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遂起身小跑去马车上拿了水囊,又一路跑回来,蹲在她面前小心将水喂进去。

“江姑娘你喝点水,喝点水缓一缓。”

她像是照顾自己那般小心翼翼,照看着江令桥将水喝下去,又悉心替她将脸上的水渍擦净。

“多谢……”

江令桥看着她的满面疲色,轻声道了谢。倒是夏之秋听罢怔了怔,而后微微低下头去。

“江姑娘,你不必道谢,这只是我力所能及的……”

“夏姑娘心思缜密,力所能及的事也向来能做到最好。”

空气静默了一下,两人相视着,须臾,夏之秋绞着手,有些落寞地笑了笑:“我这样的人,中都多的是……”

她缓缓看向江令桥:“江姑娘,或许……你已经记不得我们最初见面时的场景了,可我还记得,更会永远记得。那天夜里你提着一把长剑出现在客栈的时候,像一个英姿飒爽的侠客。不受世俗困囿,随心随性,你可以有自己最本真的模样。中都的女儿家,大抵皆是如我这般模样,除了写写画画,便也没什么大用了。便是这仅有的半两文墨,也只是顾影自怜,日后随棺椁同归黄土,永不登大雅之堂。”

江令桥:“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我还记得。”

夏之秋抬起头来看着她,笑的时候眼眶不由得泛了红,声音有些喑哑:“江姑娘,我这辈子也就这么唯唯诺诺地活下去了。可你不一样,你是自由的,江湖之远,庙堂之高,是这个世间难以逾越的两座大山。我羡慕你,却一点都嫉恨不起来,我很高兴看到有人能够活成了我梦里的模样,那说明我年幼时的所思所想不是痴人说梦,而是实实在在地见到了梦。江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我这一生怕是无望了,我希望你可以活成我羡慕的模样……”

她的愁眉善目让江令桥眼前不禁浮起一个模糊的虚影来,有些熟悉,却遥不可望,触而不及。那影子是透明的,像薄薄的春冰,跌落在水里,碎成千万片晶莹的梦境。

大梦一场,造化弄人。

江令桥轻声问她:“夏姑娘,你是喜欢夏天的花,还是喜欢冬天的花?”

夏之秋怔了怔,不知言下之意为何。

“我想成为一朵夏天的花,在我还没见到冬天的时候就这么想了。”江令桥缓缓开口道,“我娘就是一朵夏花,你和她很像,生于夏季,长于夏季,拥有夏天所有的温婉、良善和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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