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257)

作者:芒芒绿绿 阅读记录

其间有个年纪小的怯生生插了句:“应该不会吧……听说望秋姐姐是脸上受了伤,这才遮住脸的……”

“你年纪小,哪里懂一些人弯弯绕的花肠子。就算她不是想勾引男人,主子是窃国的细作,她手里能干净?说不定干的黑心事早就数不过来了!”

江令桥睨了人群一眼,原本不想多加理会,谁料刚准备走,一大桶水就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数九寒冬的冷天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沁得从头彻底凉到了脚。

她将包袱护在怀里,抬手抹了把脸,满鼻的泔水味。

回过身一看,果然是那两个熟悉的面孔,此刻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怎么,事到如今还能挺直腰杆地斥责我们是胡说吗?”

“本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婊子,还想着立牌坊?也是她走运,捡了条你这么忠心的狗,在外面替她到处咬人,可惜啊,现在主子死了,丧家之犬还敢在人前叫唤两声么?”

江令桥咬着牙,此刻没有心思再同旁人纠缠,头发湿淋淋地贴在额前,眉眼却愠怒地瞪着他们:“嘴巴放干净点,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两个内侍像是想起了什么,浑身陡然一凛,不由地后撤了疾步,壮着胆子喊道:“你醒醒吧……孟卷舒是个什么样的人全天下都知道,我说的就是实话,你难道还想把黑的说成白的不成!”

“你既然这么不齿,从前收贵妃赏赐的时候伸手倒是比谁都快啊!”江令桥环顾一周,身子立得板正,她不可以给孟卷舒丢人,“你们这么多人,凡是见过贵妃的,谁又没有收过她的赏?扪心自问,宫里这么多人谁能比她更宽厚?一个连下人都从不苛责的人,又真能坏到哪里去?生前你们受过她多少恩惠,如今人不在了,本也不指望你们能为她说句好话,难道连保持沉默都做不到么?一个一生都被囚困在皇宫的弱女子,值得你们每日这样不依不饶地声讨谩骂么!”

每说一个字江令桥就难过一分,一语尽更是气得浑身战栗。四下静悄悄的,或许人发起脾气来都是吓人的,骇得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江令桥抬步离去。看着那些人的脸,她怕再多待半刻真的会忍不住动手。

她一路疾行回了从前的琴嫣殿,曾经最风光无两的妃子殿,如今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冷宫,无人光顾,无人问津。

这也正好,免得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江令桥一跃身翻了进去,带着那个已经湿透了的包袱。

蹲坐在寝殿正中央,窗子早已被封住,透不进多少光来。偌大清冷的寝宫,阴暗得像是处被遗弃的坟茔,江令桥定定地望着面前的那个包袱,心里很愧疚。

孟卷舒没了,永永远远地活在了那个要明不明、将暗未暗的黄昏;她这一生最美的时刻,定格在了那个长风泠洌的夜,在那个难得安宁的夜里,女子以舞为利刃,破开了金色囚笼,羽化为阳春三月逐风的燕,凝升为天边卷舒自由的云。

她自由了一回。

江令桥的心哽得难受,她抬手解开了那个湿哒哒的包袱,里面的衣裙早已湿得不成样子了。

这是孟卷舒最喜欢的东西,可惜她没能替她护好,还让它沾染上了难闻的酸馊味。江令桥不言语,红着眼眶端详着那件明艳的舞裙。

明明说了回来就告诉她从前的事的,可是孟卷舒还是食言了,还用这种让人不舍得记恨的法子,

被骗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指尖摩挲着布料,江令桥吸了吸鼻子,正准备查看裙子哪里脏了,然而翻过内衬,却忽而看到了点点墨痕般的印记。

这是什么?

她心中一怔,将衣裙整个翻了过来,小心铺在地上。因缘际会,衣裳沾了水,其中藏着的墨迹才得以显露。

江令桥这才猛地发现,薄薄轻纱掩映之下,竟然缝着一整片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内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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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瓦影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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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开内衬,是一封绢帛信。

亦可称之为遗书。

江令桥摩挲着绢帛,字字斟读之时,故人的音容笑貌似又在眼前浮现。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江,令,桥——我没叫错你的名字吧?你来这么久,我还只叫过你望秋,这下好,齐全了,大名小名都叫过了!只可惜,一直也没听你叫过我的名字。”

“不过你肯定要驳我,说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叫过江令桥了,可是那个不算!那时我初见你,是以贵妃的身份,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名字只不过是与他人区分开来的标记,如今我们熟识了叫的才算,有经历,有交谈,有故事,名字才有交换的意义。”

“说说我吧,从前啊,我没好跟你细说,总是支支吾吾地不肯透露。现在好,没人管得了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跟你说点心里话了。若我没算错的话,当你看到这些字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吧?估计死得不怎么好看,楚藏那个手下,对,叫白道那个,年纪轻轻的倒是狠辣,和他主子是如出一辙。不出意外的话,我想,大概是他来送我最后一程了。我见过那把他常随身带着的剑,明晃晃的,有点吓人,每次见他都想绕道走。别看我平日里总是端着,其实心里怕疼得很,希望那把剑朝我刺过来的时候,可以快一点,再快一点……”

“死了就不会再疼了吧?”

“有些话生前不能说,死后说不了。很遗憾不能亲口对所有人说,从今往后我不就再是皇城里的贵妃娘娘了,我只是我,只是一个叫孟卷舒的平凡人。”

“你还不知道吧?从中都一路往南,那个极南的荒裔之地,是我的故乡,我是南疆人,一个正统的南疆女子。”

“南疆是个荒蛮粗放的小地方,比不得中原地大物博,也比不得中原人精巧讲究——悲哀的是,小时候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是南疆与中都交界之处一个商户的女儿,那时互市尚存,两境之地的人时常一起做生意,没有战乱,没有纷争,南疆人和中原人亲如一家。”

“南疆人善拨月琴,以能弹出一手好音律为荣,可是我早已听厌了那些陈词滥调,爹娘哄着我学也不愿,一心被中原人的飘逸轻灵的舞姿而吸引,学跳舞的时候常常不舍昼夜,会为了完整跳完一曲舞而欣喜,为做成了一个很难的动作而欣喜得睡不着觉。那时所有的舞伎都说我勤奋说我有天赋,父母见我兴致实在高,便也不再阻拦,故而这一跳,便是十年光景。”

“我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幼时家境殷实,父母恩爱,说不上大富大贵,有权有势,但也是令人艳羡的人家。后来的我常常想,人要是永远这么幸福下去,不好么?偏偏啊,天总是要妒人愿。”

字里行间,总似有似无有那么一声叹息,江令桥仿佛又看到,那朗日伏窗而坐的孟卷舒,轻摇招风扇,对着窗外路过的飞鸟摇头默叹。

“我及笄那年,父亲外出经商,我和母亲随行,路过一处山头时冲下来一群地头蛇,仗着人多势众,杀害了我们同行的护卫,抢货劫财,见到我娘有姿色,几个混混头子强要了她。那天,是我第一次见我爹哭,他发了狂般冲上去护着她,却死在了山匪乱刀之下。最后,我娘也不堪折辱,自刎而亡,随我爹一起去了……”

“灭门之仇,剜心之痛。”

“不知道你能否体会我当时的心境,家门被灭,双亲尽亡,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心里的恨完完全全盖过了求生的欲望,面对豺狼虎豹,一点想逃的欲望也没有,整个人完全木了,心里只想着报仇,此仇不报我一辈子也不会好过的。可我那时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女,别说报仇了,面对仇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可我就是拧啊,倔强地瞪着他们,恨不得用满腔的怒火在他们身上烧出一个洞来。双亲不在,世上留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恨自己不能手刃家门仇人,不能亲自替父母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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