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291)

作者:芒芒绿绿 阅读记录

他抿了唇,缓缓垂了目光,不敢再抬眼看她。

夏之秋哽咽着:“楚藏,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他们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亲人”这两个字落入耳畔,楚藏只觉得生涩。童年离他太过遥远,他已经记不得那些若有似无的温情了。一个人踽踽独行于世,早已过惯了独善其身的日子,亲人是无谓的羁绊,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爱她,他以为没什么的,可是她不喜欢。

楚藏不知所措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不住地说:“你还有我,我会一辈子陪着你的……阿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再也不回来了,从此避世隐居,好不好……”

“不好,不好……”夏之秋推开他的手,难过得犹如孩儿,“我曾经那样真挚地爱过你,视你为最亲近的人,可直至今日才发现,这些不过是障目的假象……我就是个笑话,还心心念念地要让你和父亲化干戈为玉帛,幻想着与你儿孙满堂的日子。可事实呢?原来我日日都在对着仇人笑脸相迎……当你手上沾了我至亲的血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仇恨了,楚藏,我们回不去了……”

十年深情,一朝被处以极刑,她要走,他再也留不住她了。

“阿夏,我错了……你别走……我求求你了……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怎样处罚我都好……只求你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那你就去死吧……”夏之秋说得很平静,话音落,却有黑紫色的血渍从嘴角缓缓涌出。

楚藏大惊失色,连忙要来扶她,却被她再次推开,她虚弱地倚着桌案,大口大口地呕血,鲜血滴落在干净无瑕的衣服上,很快渗入其中,化作一朵复一朵妖冶瑰丽的死亡之花。

夕阳正浓,窗边轻落下一只墨色的蝴蝶,金辉下蝶粉斑斓,如梦似幻。

她红着眼对他说:“楚藏,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

“来人!来人!找大夫……”

楚藏疯了似的大喊着,然而没说几个字,胸腔忽然翻涌出一股腥甜之意,胃肠搅弄着痛楚,下一瞬便有污血呕出,血迹自嘴角一路蜿蜒而下,犹如吐信的毒蛇,嘶嘶地贪食着仅有的性命与深情。

不对……不对……明明只有自己吃了东西,夏之秋连酒也没喝成,她为什么会中毒?楚藏强忍喉间的不适,飞快思考着仅有的线索——

“这是……两生欢?”在巫溪的那本书上,他见过这个名字。

夏之秋没有答他,鲜血还在不断外涌,她笑着说:“你对我很好,比任何人都好,我的喜乐来自于你,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可是,那些真真切切的痛苦也是你给的,远远大过所有的浮华假象……如果我不曾认识你,这一生本可以一直平平淡淡地过……”

“阿夏,是我的错……你不要再说了,撑住……我去给你找大夫,你必须活着……”

“如果我不曾认识你,这个时辰爹爹应该是在练武,他一直都想再回沙场,很想很想……而我应该会坐在夏府的亭台里,看着萧瑟的冬景,琢磨新的琴谱……灯青也还活着,在我身边坐着睡着了,但只要我唤她的名字,哪怕声音再轻,她也总能听见,打着哈欠醒来回我的话……”

一口血涌上来,封住了她的话语,她大口大口喘息着,干净的衣裙早已血迹斑斑。

而楚藏亦是如此,他的境况较夏之秋更甚,毒入脏腑,流血不再仅限于口,耳鼻目都开始一点点往外渗血,呈七窍流血状。喉咙更喑哑得厉害,慢慢地连说出一个字都是艰难,宛如喉舌被利刃一刀破开,再无余地。

不,还没到最后一刻……她还有救……她不可以死……两生欢是温情之毒,只要被下毒之人不是因此毒而亡,那么与滴血之人的契约便不复存在,她就不会死!

他强忍着剧毒带来的不适,迅速取下夏之秋发髻上那支海棠花簪,下一瞬,毫不犹豫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一朵盛开在高岭的海棠花,嗅过世间最清的风,见过天下最纯白的雪,孤独凄冷的一生里,只来过一只蝴蝶,蝴蝶只来过一次。

从此海棠闭了花苞,千年万年等待着那一只不畏高险、不惧风雪的蝴蝶。

它等来了,又没能等来。

最后它折了花根,跃下高岭,纵身去拥抱了那只早已被碾入尘泥的蝴蝶。

夏之秋看着他,眼睛里漫出一丝不忍。

海棠香沁入骨皮,成为他追随了一生的白月光。楚藏颤抖着摸了摸她的脸,向她挤出最后一丝笑容,而后攥紧胸口的那支银簪,拔出来,再尽力刺下去,一下、一下、再一下……直至再也无力拔出,身子一软,永永远远地倒了下去。

他死的时候,从头到脚,血色模糊。

死了……永永远远地死了……狭小的屋子里,渐闻女子轻声呜咽的声音。

“如果不曾认识你,我们都不会死……”

话罢,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将死之时,眼前愈来愈模糊,夏之秋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从未见过的大雪纷飞的画面,男子身披白氅,凭窗而立——它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而如今,也来送最后一程了么?

黄昏被染成了浑浊的红色,女子眼里的光缓缓消散,直至完完全全地丧失——这一世,她走完了……

彼时皇宫大内,有什么东西骨碌碌地落了下来,穿行于宫墙之内的江令桥脚步陡然一顿,像是心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她颤抖着抬起手,只见腕间那条晶亮而残缺的银骨链上,如今只余“喜”“乐”两个骷髅头。

与此同时,相思门内,李善叶的手腕忽然传来一阵撕裂的痛,他眉头一蹙,不用看也知晓——那是曾经豢养过红慈悲的伤口。

他向后仰坐,缓缓叹出一口气——

阔别已久的故人,怕是不日就要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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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长夜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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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祥的念头悬在江令桥心里,她匆匆赶去了楚藏府,看到昔日井然有序的国师府大乱作一团,无数下人叫着嚷着,声音尽数混杂在一起,却听不清其间究竟说了些什么。她细耳分辨,似乎听闻到楚□□发身亡之类的字句,心下一惊,忙趁乱潜进去,想知道夏之秋现在如何。可里里外外寻了许久,却连半分踪影都未寻到,向府上下人打听,可连他们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她人呢?她还活着吗?

一时间,江令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余下这两个简短而醒目的问题。

然而她没有答案,也没有人可以给予她答案。

冯落寒说会尽力搜寻,然而时日匆匆过,命令所行之处,各处不良人的信笺中,却没有一个写得出她的下落。

直至某日,六月偶然间见了夏之秋的画像,惊呼道:“这位姑娘我们见过!”

事情至此,江令桥才知道夏之秋曾向初六求过毒药。

她黯然地想,既是毒,怕是早已了却生念,一心求死。江令桥还记得那日听见楚府下人说过楚□□发身亡的话,也知道骷髅头陨灭大抵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就是心中郁结,不到最后一刻,总是不肯轻易接受那个意料之外最差的结局。

如今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可是夏之秋的尸体呢?为什么会凭空消失?她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江令桥想了很久,想得眉头蹙成了一团也没能想出合理的解释。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容悦一个响指,将她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

江令桥的意识慢慢回拢,看着容悦那张脸,陡然间想起来——楚藏暴毙而亡,这几日的朝廷应该热闹非凡,不知道现今如何了。

她舒缓了眉头,尽力挤出一丝笑容,问:“朝堂风云突变,这几日官稚累坏了吧?”

容悦心血来潮,正在做秋千,闻言唇角一抬,胳膊绕过江令桥的脖颈,倚着她的肩膀,边打着绳结边好整以暇地说:“问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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