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61)

作者:芒芒绿绿 阅读记录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顺下一口气,劝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若是被发现了,便提此事同她翻旧账扯皮,正好礼尚往来,互不相欠。

但愿他还能活着同她扯皮。

“什么时候成婚?”容悦岔开话题。

江令桥不紧不慢地拈起一盏茶:“三日后,酉时。”

***

又是一日夜,又是悲台极乐之时。冯落寒一如往日,高坐于二楼栏台之处,眼睛睨着下方起坐喧哗,觥筹交错,心思却不在其上。

她在思索着那幽竹绣纹,那香风绣户,那绮罗宝斋。明明所有迹象都表明那个地方该有线索,该让她发现些什么,却偏偏什么也没有。

她甚至曾偷潜罗绮斋,夜探绣坊,将里里外外都寻了一遍,零星蛛丝马迹都未探查到,甚至还入了偏房,将熟睡着的绣娘一个个都仔细看了,仍是没看到任何与阿娘相似的脸。

如此一来,事情兜兜转转回了原点,好不容易寻觅到的线索又断了,多年来积攒的萤火之光,就这般倏然长逝。

冯落寒暗暗攥紧了手,她不甘心。

悲台暗香阵阵,常引得人神往迷离,醉生梦死。彼时楼下热闹得紧,舞姬轻姿曼妙,旋身其间;乐伶聚坐于正堂玉台,转轴拨弦,吟吟切切;登临的男子年纪各异,样貌各异,却个个推杯换盏,面色醺红。

冯落寒抿着唇,忽然站起了身——她突然不想看了,像是看倦了似的,再不想往下瞧上一眼了。她缓步下了楼,掠过亭台水榭,徜徉过九曲攀花回廊,回到悲台主人独有的僻静院落之中。

然而门还未开,便知有客来访。

那是一阵若隐若现的味道,很好闻,却不是花香,更不似食香,像是以一束川穹,一瓢雪水煨着,封尘了很多世人不闻不觉的岁月。

冯落寒第一次见巫溪时,不知如何形容这香味,但只一嗅,脑海中便飘闪过一个词:凄美。

这或许该是这香的名字,世间没有比这再贴切的形容了。

她推开门,果然见一红衣墨发女子立身院内,月光落在她脸上,病态又苍白。

“你回来得很及时。”

冯落寒掩了门,半跪于她面前:“座下冯落寒拜见主人。”

巫溪面色阴沉,像是主人待驯养的猫那般:“近来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不寻常?”冯落寒不解,“主人是指……”

“罢了,瞧你这神色,便也不是有奇事发生的样子。”

冯落寒仍是半跪之姿,低着头道:“悲台一切如常,各处各地的不良人也无异样。”

巫溪静静立着:“忘川谷这几日倒是出了些不寻常之事,想听听么?”

冯落寒毕恭毕敬:“主人请说。”

她转过身来,道:“忘川谷害命谋财,谷中之人统修魔道,一向绝无失手,而这几日却频出差错,几乎难有得手,这背后,必有人从中作梗……”

“主人是想,想让属下查探出这背后之人?”

“正是。”巫溪的声音空灵似响自远方。

冯落寒垂眉低首,临危受命。自她离开忘川谷,着手建立悲台的那一天,便鲜少再见到巫溪。而这次她竟然亲自登门,足可见事态严重。哪怕巫溪的口气平淡依旧,未发作分毫,冯落寒也知晓——此事非同小可。

她默默抬起头,腰间一条普通的祥云伴月鎏金禁步缓缓垂落下来。她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一袭血红的衣裙,蓦然有股想要脱口而出的冲动——

“你和我娘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而她只是颔首恭谦道:“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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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晨钟暮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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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夏之秋入普觉寺已有七日之长,每日多以烧香礼佛,洒扫放生为业,日出而去,日落而归,鲜有闲暇之时。

不过,同为入寺清修,官稚倒如鱼得水得多,不撞钟不打坐,不忌荤腥,不戒酒色,活脱脱一个佛法门前的红尘浪子,偏偏各僧家心胸开阔,一点儿不计较,还乐得同他谈天说地,乐此不疲。

官稚公子真乃奇人也——夏之秋常这样惊叹。一个一身红尘气,满心红尘性,无风拂尘来,注定红尘命的人,却能在佛门之地来去自如。寺外之地是凡俗以内,寺内之地是红尘之外,他便在这两两之交的边界曳地游走,如履平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权富贵之下,她以为人人都镣缚在枷锁之下,便也司空见惯了。能在黑绫覆目之下,拖着铐锁冷器行走,是她一生所望。可走出世俗置身事外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诸多不受囚笼禁锢的自由人,随性而生。

她艳羡而自卑。

“想什么呢?”官稚一个响指将夏之秋从思绪之中拉了出来。

夏之秋蓦然清醒,哑声笑着,摇了摇头。

“我猜……”官稚坏笑道,“是在想那个叫容悦的吧?”

很难不说,官稚能在她来普觉寺的第一天,就能让她放下礼教缛节同他搭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一句——“容悦,我认识他。”

而后,便看见这位年轻的高门小姐一脸惊喜之色,一来二去,二人便熟络了。起初,官稚还以为容悦是她家中亲戚,他乡遇故知才如此兴致勃勃。可年轻女子,尤其是心有红鸾的女子,哪里躲得过他的眼睛。话说开了,夏之秋索性也不遮掩了,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自然要胜于旁人一些。

官稚反手撑在石阶上,翘着二郎腿道:“夏姑娘,听我一句劝,你俩啊,有缘无分。”

若这话是大街上随便一个路人的言论,夏之秋自然不放在心上,可官稚不同,乍看不着边际,实际却看得深远,况且他又与容悦相识,这话出自他之口,不得不让人心弦一紧。

“为什么?”夏之秋试探性地问着,她希望听到的是一些荒谬的缘由。

“没有理由。”官稚直截了当地扔出四个字。

夏之秋不解:“世间万物遵循缘法,怎么会有毫无根据的事情?”

“这句话本身就没有根据。”官稚目光空远,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若万物皆有缘法,那缘法的缘法是什么?缘法的尽头又是什么?若所有缘法尽可追寻,那么善恶岂非无度,生死也将不复存在?若非要追本溯源的话,你……你便当做是命中注定吧。”

他这话有几分禅意,却又超脱佛法之外。夏之秋听得进去,却不愿认同——既然世间有不为俗事羁绊的人,那万事万物便不一定是绝对的,为什么不能再试试,万一……有万中之一呢……

看她沉思的模样,官稚忽地笑着改口:“罢了,你就当我是吃了积食,放了个闲屁,味道散了,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他总是这般口无遮拦,屎尿屁什么的毫无忌讳,初听来夏之秋还会小小惊异一下,时间久了,便也见怪不怪,只是偶尔还是会被突如其来的大俗言语给逗乐,不免笑出声来。

“夏姑娘下面可有什么安排?准备在寺中待上几日?”官稚转了个话茬。

“不待了。”夏之秋道,“明日一早便走。”

官稚一抚掌:“巧了!今日也是我在此的最后一天了。”

“你要去哪儿?”夏之秋好奇地问他。

官稚从石阶上站起身:“天下之大,何处不能任我去?我嘛,准备先去白帝城,那儿江水和细风喂出来的鱼虾天下一绝,然后呢,顺流而下,泛舟去广陵,边听美人歌舞边尝那里油亮生津的狮子头和文思豆腐,哦!还有阳春面和蟹黄汤包也不能落下。之后嘛,去扶风!那是佛骨圣地法门寺所在之地,可得好好参拜。礼完佛肚子自然也就饿了,四下都是喷香的牛羊肉汤,何愁腹中空虚?最后,去看看碎叶城的日升月落,去登临绝险的天山古道,枕着楚河安眠。那还兼有雪原和温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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