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乐余护着儿子往后退，眼神透着戒备。

百年前的灾难让她们这些幸存者吓破了胆，以前热情好客的同伴们变得谨小慎微，只敢小心的龟缩在一角，不敢出去，更排斥一切外来者。

夏沁颜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落向不远处逐渐聚拢过来的大小妖们，唇角微微扬起。

九条尾巴蓦地在她身后散开，她第一次在未醉酒的状态下现出了原形。

“好久不见。”

乐可可忍不住“哇”了一声，果然是大妖怪，竟然有九条尾巴，他就只有一条！

他出生在大乱后，那时候九尾狐已经绝迹，自然不认得，可他不知道，别人却记忆犹新。

“颜颜？！”一头银狼纵身跃至近前，猛地化成一个高大的男人，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惊喜。

“你没死？”

“颜颜？”“是颜颜！”

其他人兴奋的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着：“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什么时候会化形的？漂亮到我都不敢认了。”

“你知不知道

那时候我们找了你好久，所有人的……都能找到，唯独只剩你，可把我们担心坏了，就怕你被那两魔头抓走，再受尽折磨。”

这话一出，原本热闹的氛围顿时一静，见到故人的欣喜褪去，悲伤重新浮上心头，当年家园被付之一炬、伙伴几乎被杀光的愤怒和绝望似乎仍然历历在目。

即使过了百年，有些创伤依旧刻苦铭心。

“你……”沉寂中，乐余迟疑的开口：“你都成仙了？”

“成仙？！”众人惊诧，这才注意到夏沁颜周身涌动的气流确实与她们不一样，没有一丝妖气不说，竟是有几分神圣之感。

“真的成仙了？”

“这才多长时间，百年……我的天，妖界开天辟地来第一遭吧？”

“你这天赋可比当年夏铮的强太多了，如果你们长老还在，肯定要高兴的晕过去！”

夏铮。

夏沁颜眸光一动，原身记忆中备受器重的族叔，也是那个将祸首引进来的人。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慢慢扫视这些昔年伙伴，原身只记得她躲在森林里睡了一觉，然后睡醒世界却天翻地覆。

大火席卷了整个山脉，族人几乎被屠戮殆尽，她慌不择路的逃跑，不知是不是受惊过度，中途换成了她。

之后掉落山洞，出来时山里满目疮痍，根本没有活物的踪迹，自然也找不到人打听。

一晃百年过去，她还是不知道当初事情发生的因由。

众人沉默，良久才有人叹了一声：“这还得从这座山说起。”

乐游山乃九尾狐族世代居住之地，设有屏障，外人一般进不来，可是千万年间也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无意中撞了进来，见到过容貌俱佳的九尾狐们，也见到过河中的白玉和遍地的丹砂。

当时各国崇尚赤色，被称为“丹墀”的帝王宫殿和台阶便需要大量丹砂，而且服用金丹一直是各国帝王追求长寿的秘方。

对于人间百姓而言，到了这里不亚于到了仙宫，出去后自然将所见所闻大肆宣扬，久而久之，不知怎地乐游山便有了“只要凡人上了这座山便能长生不老”的传说。

尤其里面还住着九尾狐，他们不仅容色姝丽、善魅惑，更是传闻中吃了就能百

毒不侵、邪祟不近的神秘种族。

两者叠加，乐游山的声名越发显赫，无数人想寻到这座山，找到长生不老的办法。

其中不止普通凡人，还包括修真者。

“以前他们没办法，找不到入口，可是百年前夏铮救了个女子回来，她与外人里应外合，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其实也不算里应外合……”乐余弱弱补充：“她为人所害，重伤之下被夏铮所救，谁知后来她未婚夫寻上门，误以为是我们害的她……”

“那也是由她才起的祸事，没她，外人进不来，没她的未婚夫，我们那么多同伴不会被杀。”银狼变成的男人面露痛恨，“一切都是因为他们！”

乐余不说话了，虽然说到底还是由于人心的贪婪，对于长生不老的渴望才有了这场祸事，但是起因确实是他们没错。

因为两个人的“爱恨情仇”，让安逸生活的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夏沁颜若有所思，想起那时候听到的名字，苍印、小柔，所以果真是那个正在下凡历劫的苍印仙君？

听上去还是个自大、狂妄、一意孤行之辈。

她眼神微冷，他们历完劫，回归仙界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仙君、仙子，甚至可能都不记得这一场由他们引起的灭族之灾，可那些死去的人却是真的丢掉了性命，再也回不来。

这个因果，有机会她定要找他还一还。

“……颜颜？”

夏沁颜回神，连忙收敛有些外露的威慑，问出她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你们可知，山里有个特殊的山洞，里面有花草、有湖泊，还有个小瀑布？”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不曾见过。”

这样吗？

夏沁颜垂下眼，并不算意外，当初她进的就很“玄妙”。

看来还得自己找。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找那个山洞，只是心里总有股淡淡的疑虑挥之不去，很想弄清楚那朵莲花到底是什么，她的所谓能令“万物生”的能力又是不是因为它。

“姐姐……”一道微弱的声音从树杈间冒出，夏沁颜循声望去，乐可可不安的蹲在枝头，两只爪子搅成一团。

“那个，我好像知道那个山洞在哪。”

*

“就是这了。”乐可可从树上跳下来，小爪子指着湖泊，“我之前贪玩不小心掉下去过，然后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个洞，就钻进去瞧了，和姐姐说的一样。”

夏沁颜看看那湖，一点他的额头，“你胆子倒是大。”

乐可可嘿嘿笑了两声，这山上就没有他没探索过的地方。

“拿着。”夏沁颜丢给他一样东西，乐可可手忙脚乱的接住，定睛一瞧。

书？

“有好奇心是好事，但前提得是你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好奇心害死。”夏沁颜摸摸他的脑袋，掌心隐隐泛起微光。

“让自己强大起来吧，这里需要人守护。”

既然能引来一波人，就可能引来第二波、第三波，想要百年前的劫难不再上演，唯有自身变得强大。

无论什么时候，实力都是保护自己和他人最大的保证。

乐可可按着脑袋，愣愣的看着“大妖怪”轻轻一挥手，湖水便自有意识般向两边散开，她一步一步踏进去，随意中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与刚才在林间行走并无二致。

直到身影消失，湖水再次合拢而上，湖面荡了荡，随即恢复平静，仿若什么也没发生。

温热的暖流从头顶而下，一股陌生的力量从肚腹间升起，乐可可放下爪子，盯着爪心怔怔出神。

强大起来吗……像大妖怪一样？

他攥紧爪子，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夏沁颜没在意身后的目光，径直走进湖底，果然见到有处洞口发着幽幽的光。

她停了停，飞身而入，山壁上的花、激溅而下的瀑布，以及那湾湖中湖，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就连莲叶也依旧碧绿青翠，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只有曾经缺了一蒂、如今缺了两蒂的莲花昭示着她曾经来过。

她在原地顿了两秒，先设下足以屏蔽一切气味的结界，这才缓缓走过去。

水面波动，铺开层层涟漪，裙裾迤逦在身后，青丝荡起又落下，她蹲在莲叶旁细细观察。

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视，荷叶轻轻晃了晃，犹如少女舒展身体，又像是在欢迎她归来。

夏沁颜不禁蹙眉，只觉这里哪哪都古怪，她站起身，下意识就想离开。

然而还不等她迈步，山洞突然开始剧烈震荡，湖面波动，忽地出现一个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