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开灯, 总觉得这种情况下, 或许不需要太明亮的光线。
“小玖。”闻则又轻轻喊了一声, 随后伸出了手。
晏玖走了过去, 握住他的手，随后坐在了一旁。
“你怎么躲在这里？”晏玖问。
他没有提闻逎的事情, 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闻则微微低头，脸颊埋在晏玖掌心, 等了片刻才说：“这里有小玖的味道，我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小玖的味道能让我安心。”
晏玖低声道：“嗯, 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好, ”
再往后,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坐着。
直到许久之后, 晏玖听到旁边传来咕噜一声。
他转头看过去, 见闻则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眼睛，“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没，没多久。”
晏玖看着他, 问：“早上吃了什么？”
闻则眨了眨眼睛。
“昨晚吃了什么？”
“……”
晏玖二话不说，站了起来。
闻则慌了，“小玖, 你不要走，你……”
他似乎在这里坐了太久, 又许久没有吃东西，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扑到了晏玖身上。
闻则比晏玖高，比他壮，加上晏玖刚站起来，本来就还没站稳，顿时被整个人扑到在地。
倒下之时，晏玖下意识在旁边一抓，想找到个支撑点。没想到，却把旁边的衣架给扯到，连同这上面挂着的衣服，兜头把两人压在了衣服之下。
“唔——”晏玖被闻则压得眼前一黑，隔了片刻才缓过来。
他和闻则的距离很近，加上又被压在衣服下面，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吐在脸侧的呼吸。脸颊上那些细小的汗毛，被另一个人的气息拂过。
“！”晏玖下意识就要推开身上的人，却听到一句很轻又带着些哭腔的声音。
“小玖，你又要走了吗？”
晏玖停了下来，伸出去的手慢慢放在闻则的后脑勺上，轻轻摸了摸。他说：“我不走，我们去吃点东西好吗？”
“可我不饿，我只要小玖陪着我就可以了。”
晏玖的手落下，环着闻则的肩膀，又觉得这个动作有些暧昧，想收手又怕刺激到此时脆弱的闻则。
他抬手，拍了拍，像是以往安慰失落的好兄弟们那样。
嗯，这样的相处模式，应该是可以的。
晏玖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想着闻则的成长经历特殊，没人教导过健康的亲密关系应当是怎样的。
再怎么样，也是他看着长了五年的孩子，先宠着吧，然后慢慢把这个执拗的性子改过来好了。
现在的闻则还未成年，从小没有朋友，也没有感受到正常的亲情，自然分不清这些情感之间的差别。
等走出去了，见得多了，应当就不会再像现在这么偏执。
至于晏玖自己，倒是没想过，顺其自然好了，摆正心态的话，激素的影响总是能沉淀为亲情的。
“闻则，我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好吗？”他拿出多年前哄五岁闻则的耐心，温声说道。
果然，这个方法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有用的。
“好的。”
两人一起吃过饭，晏玖又陪着闻则在花园里散步。长时间关在封闭的空间，情绪容易走极端。
果然，转了几圈之后，闻则的情况好多了。
虽说晏玖依旧不能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但比之前连吃饭的时候都要抓着一只手进步太多。
晏玖久违地找到多年以前养孩子的成就感，想着果然转变心态之后，两人的相处自然不少。
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再次当一个问心无愧的哥哥！
然而，这份自信在晚上就彻底打破。
晏玖往前走了一步，又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声音。
他叹了口气，转身，只见几乎要贴到他背上的人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连退数步。
只一眨眼的功夫，闻则就乖乖坐在了沙发上。他双手放在大腿上，小心翼翼地看过来，“小玖，我很乖，你不要走。”
只这么一句话，又把晏玖心里的愧疚感勾了出来，“好吧，你想怎样？”
“跟，跟你一起洗澡？”
“……”
晏玖没说话，闻则倒是识趣地换了个说法：“我在外面等着就好了，而且我们都是男生，为什么不能一起洗澡？”
这一个反问，倒是让晏玖心虚起来。
十三中的浴室是公共澡堂，没有小隔间，全是一排水龙头的那种。晏玖住宿的时候，对着对面一排裸体高中生，也不会有什么不自在的感觉。
毕竟大家的身体部件都差不多，又不是没见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奇或是不好意思。
闻则这么坦然，倒是显得他心虚。
可想想在温泉里的那个梦，晏玖还真不敢和闻则一起洗。万一身体不受控制，重温旧梦了，那不是要给闻则本就伤痕累累地破碎心灵再填添伤痕？
他只能折中，说：“好吧，你在外面等着。”
浴室干湿分离，晏玖先打开热水，这才开始脱衣服。
倒不是他怕水热得慢，而是接着水蒸气遮掩一下。
他拉开拉链，脱下外套，又拉着T恤后领，干净利落地脱下T恤。手指落在长裤边缘的时候，晏玖停了下来。
他微微侧身，对上一双澄澈的双眼。
“……”算了，就当是一只小动物。
晏玖转回去，一咬牙一狠心直接把裤子扒拉下来，拉开玻璃门就走了进去。
他是第一次洗澡洗出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好在水汽蒸腾而上之后，在玻璃门上凝结出一片雾气。
透明的玻璃门变成磨砂玻璃门，很好的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晏玖紧绷的背肌总算是放松下来，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感知到闻则的视线。
他像是一只担心主人会淹死在浴室的猫猫，蹲守在浴室外面，时刻关注。大概是因为之前的疏远和父亲的突然离世，让闻则有了严重的分离焦虑症。
“呼——”晏玖长吁一口气，抬头淋水，把湿漉漉的刘海撸到脑后。
洗过澡之后，晏玖留宿在闻则房间，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他盯着天花板，闭目养神，就在睡意逐渐浓重起来时，又觉得耳垂微微一凉。
晏玖一机灵，睁开眼睛转脸看去，对上闻则明显没有任何睡意的眼睛。
“你怎么了？”他问。
房间的窗帘拉开，外面月色正好。月光落在床前，让晏玖能清晰地看到闻则的脸。
闻则没有回答，而是微微起身，凑了过来。他皮肤白皙，更显得眼下的青黑明显，明显是许久没有睡好。
这倒是让他那张冷淡俊美的脸，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起来。
这让晏玖生不出任何后退的想法，生怕轻举妄动会让眼前的少年当场碎掉。
他看着闻则的手再次伸过来，轻轻的碰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小玖，你这里的耳洞呢？”
耳洞？
晏玖想起来，身为交易员的自己，在左耳耳垂上应该是有一个黑色耳钉的。闻则想起什么来了？是想起曾经见过成年的他？
“你怎么会觉得我这里有耳洞呢？”晏玖装傻，问。
闻则：“不知道，就是觉得很适合，对了，我还给你做了一只耳钉。”
“做的？”
闻则点头，兴致勃勃地起身，按亮了灯，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暗红色的丝绒盒子来。
“是我自己选的，亲手做的，小玖你收下好不好？”
晏玖接过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有一颗小小的红宝石耳钉。宝石不大，很低调，但色泽很特别，宛如曾经见过的那轮血月……
“小玖，你不喜欢吗？”闻则小声问。
“不是，就是我现在也没耳洞，不方便戴。”
晏玖没直接拒绝，而是找了个理由。他总觉得这颗红宝石，会让他想起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没想到，这个理由并不能阻止闻则。他又从床头柜里翻了个盒子出来，“小玖，我帮你打耳洞好不好，我特地去学过了，不会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