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28)
她带着女儿瞄准,“你府里不是有个蕴空法师么,他在民间声望极高,若是他开口支持,必能事半功倍。”
越浮玉一顿,长箭破空而出,擦着靶子飞过。
*
晚上,蕴空来东苑诵经。
他到时,永照公主站在门口,她仰着头遥望夜空,漫天星辰倒映在瞳孔,如同细碎的琉璃。
听见声音,越浮玉转头,妩媚的眉眼弯起,“大师,今日不听经了,陪本宫走走吧。”
蕴空捏紧佛珠,“好。”
两人没带护卫,行走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夜晚清风偶尔吹动她的发丝,缭绕起一股淡淡的香气。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一座宅邸前,越浮玉推开门,露出早已破败的庭院。这里什么都没有,她眼中却陡然亮起光,“大师,你知道这是哪儿么?”
不等蕴空回答,她已经迫不及待开口,“半年后,这里会是大申第一座女塾。”
这里与国子监对称,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十五年前,长公主买下这块地,一直荒废着,直到今天,才郑重交到她手中。
手中的地契仿佛燃烧的炭火,烫得快要拿不住。
越浮玉眼中光芒繁盛,偏头笑道,“大师,你知道本宫为何要办女塾么?”
黑眸迎上她滚烫的目光,蕴空移开视线,淡淡道,“那日带妹妹义诊的船女说,她不知道怎么办。”
越浮玉怔了怔,勾唇笑开,“他们说您有慈悲目,原来是真的。”
这几日,她辗转难眠。
脑中反复出现两幅画面,一是船女垂眸,落寞而愤恨地说她不知如何报官;二是越惜虞满目哀戚,说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从没人告诉过她们,遇到压迫该反抗,更没人告诉她们,该如何反抗。
越浮玉想,既然她们不知道,那我来教她们。
她不是要办女塾,她是要给天下女子一条看得见的出路。
一片荒草中,越浮玉亭亭玉立,被风吹起的裙摆如同热烈绽放的花朵。
她缓缓俯身,行屈礼。她一生甚少低头,却在此刻仰视他,眸光闪动,“大师,此路难行,请您帮我。”
明明说着请求的话,可蕴空分明看见,永照公主眼底燃起了火焰,那团火滚烫炽热,像要吞噬他,与他一同燃尽。
第23章 醒梦
三月二十六, 国子监讲学。
申帝登基以来,格外注重教育。因此,国子监每月有一次公开讲学, 不限于官员或世家, 所有读书人、甚至普通百姓都能参加。
今年蕴空法师在京城, 讲学一事自然由他主持。
讲学开始前,某个国子监的学生, 缓步走到蕴空身边, 拱手行礼。
他目光忧心忡忡, 似乎极为忧虑,“蕴空大师, 学生有一事不明。”
蕴空一身玄色僧袍,端坐在高台之上。
他手执经卷, 双眸半阖,神情悲悯清傲, 仿佛神佛普渡人间。
听见声音,淡漠的黑眸微抬, 蕴空平静道,“何事?”
“昨日,永照公主提出办女塾,”名为沈方的学生皱着眉, 两手不安地揉搓衣摆,“学生认为,此事不妥。”
话音未落,蕴空骤然抬头, 锐利冷厉的目光投过来,仿佛能看穿一切阴暗诡计。沈方心中一惊, 甚至怀疑佛子发现了什么,然而他仔细望过去,佛子依旧那副清冷漠然的表情,与刚才并无不同。
沈方心底一松,嘲笑自己想多了。
在许少傅的宴上,永照公主曾说蕴空是她的人。从那以后,外头就有传闻,两人关系暧.昧。
然而,他们世家都知道,永照公主自幼不喜僧人,佛子蕴空更是厌恶女子,两人私下若有接触,肯定是互相厌恶,绝不会有其他关系。
正因如此,他们才决定从佛子身上下手,彻底断绝永照公主办女塾的可能。
沈方稳了稳心神,继续道,“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从未变过,学生认为,这是有道理的。若是女子都去读书,谁来相夫教子?谁来侍奉公婆?到时候,家不家,国不国!永照公主此举,实在是扰乱礼法、有违伦常。”
沈方义愤填膺侃侃而谈,例举更多女子不该读书的原因,余光瞥见,佛子唇角下压、眉心紧皱,他心中暗喜,这事成了!
他压下喜色,轻咳一声,总结道,“而且,南传《律藏》有言:若于法与律中,女人得离家而出家者,此梵行不久住。佛祖有大智慧,都不让女子出家,可见,女子就不该出门!”
沈方还想继续说,几个僧人匆匆走来,好像有急事,他只能道声“学生告辞”,不情不愿离开。
蕴空望着他的背影,薄唇下压,神情愈发冷漠。
……
国子监外的马车上,两人远远看见这一幕。郑沈弦擦刀的动作停下,整理衣袍,冷哼道,“我去拦一下?”
沈方,大申世家之一——沈家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也是沈不随的表弟。
郑沈弦不用想,都知道对方会说什么糟烂恶心话。他不在乎沈方怎样,可若是佛子……
越浮玉倚在窗边,明艳凤眸微敛,许久后,她放下车帘,摇头道,“不必去拦,佛子若是有心说什么,拦也拦不住。况且,本宫信他。”
昨夜,蕴空并未答应她的请求。
佛祖公允,不偏不颇,不妄语不绮语。他不会因为她请求,就替她说好话。
越浮玉并未失望,因为,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不需要蕴空帮她,她只需确定,他不会站在她的对面。
红色指尖轻叩车门,马车再次向城东驶去,高台之上,蕴空若有所感,向门口望去,只看见一抹红痕。
*
辰时一刻,讲学正式开始。
因为是公开讲学,百姓较多,蕴空挑选了佛经中最基础、也是最经典的《妙法莲华经》,他沉心静气,朗声诵道,“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
三月夏初,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年轻僧人清冷有力的嗓音在国子监缓缓荡开。百姓们大多凑个热闹,他们来听经,只是因为那句传言‘佛子渡世人,如听他经,能成佛正果’。
然而真正坐在这里时,仰望着神情清傲的佛子,他们的心忽然平静下来,闭目随着佛子的声音思考,竟没有一人离开。
两个时辰后,国子监内已经挤满了听经的百姓,各个闭目沉思,若有所思。蕴空讲完《妙法莲华经》前三卷,放下经卷,平静的目光扫过众人,“谁有疑惑?”
前排的沈方偏头,向身后人群使个眼色。
很快,一个商贩模样的男子站出来,他皮肤黝黑、粗眉大眼,看上去十分憨厚老实。
他粗声粗气道,“大师,您讲那成佛后的世界好哇,但为何那里只有男子,没有女子?难道女子不该出家?”
高台下首位,明悟蓦地皱眉,这是什么问题?佛经何时这样说过?
蕴空面色不改,他沉声道,“化一切众生,皆令入佛道。若我遇众生,尽教以佛道。”
“佛渡世人,不分男女,但分是否修缮行业。男子可成佛,女子亦可成佛,但贪着于五欲、造无尽的恶业之人,定不可成佛。”
最后几句话,他已显出几分冷厉,显然在斥责对方胡言乱语。男人脸涨得通红,讷讷退回人群,很快不见踪影。
人群哄堂大笑,蕴空冷淡看着那人离去,黑眸缓移,他看见高台之下,四五岁的小姑笑着躲进母亲怀里,白发苍苍的老妪拄着拐杖闭目晃头,年轻的女子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就是她想修的道,
这就是她想渡的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