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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媚色撩人(59)
作者:亦宴 阅读记录
身为一个武将,郑沈弦听不懂弯弯道道的话,他只是问,“你犯错,是有心还是无意?”
黑夜寂静无声,这句质问仿佛敲在心坎上。
越浮玉站在高大的经幢下,红唇动了又动,“无意”两个字,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想起很多个夜晚,她注视着蕴空淡薄的唇,上下滚动的喉结,冷白指腹拈过暗红檀珠,她的目光热烈而冷漠,克制又赤.裸。
为什么是蕴空?为什么只有蕴空才可以?
越浮玉清醒后思考过这个问题,几乎不到一秒就有了答案。
蕴空说他对她有欲,她又何尝不是。
越浮玉点燃三炷香,跪在经幢前,眉目低垂,“我是无意的,可我也是默许的。”
这两天清醒过来,越来越多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
那天在营帐外的草地,她迷幻不清,佛子哑声询问两次,她是否需要解药。她没回答,他便什么都没做。
换句话说,其余每一次放纵沉溺,全都因为,他知道她是愿意的。
*
弦月不明,越浮玉在经幢前跪了半夜,却没想到,这一幕恰好落在另外两人眼中。
经幢旁边的佛堂中,蕴空跪在佛像下,法真方丈站在他身前。寺里寂静,永照公主的声音隔着夜色传来,朦胧轻撩。蕴空没动,目光都没移过分毫,可他手中的佛珠,却不受控制乱了半拍。
法真睁开眼,慈爱睿智的目光满是锐利,“因为她么?”
所有人都知道佛子破戒。
但破了哪种戒,只有法真一人知道,明悟他们亦不知晓。
而具体因何破戒,就连法真都一无所知。
蕴空垂着头,鸦羽般的长睫扇过,他沉默片刻,平静开口,“是也不是。”
法真叹息,苍老的面容温和依旧,也没有失望,最多只是可惜,“爱.欲莫甚于色。蕴空,为师没想到,你也会犯这种错。”
佛珠又在指尖拨过一粒,蕴空没回答,只是转头,沉暗目光落在院子里的永照公主身上。
大概不想被认出来,她没有穿往日的宫装,而是遮掩的很严实。头上带着宽大的帷帽,薄绢从头遮到脚,连手指都遮掩在袖中。蕴空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夜夜入梦的红唇、细腕、软腰……
可即便如此,听见她微凉的嗓音,甚至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他仍然克制不住想……拥她入怀。
黑眸深暗,佛子闭目,不止一次思考。只是欲,真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蕴空,莫要着相。”
法真方丈正色开口,“沙弥戒法不全,按照比丘尼戒,你犯僧残,当六日六夜别住于他处,为众僧行苦役。于此期间,须谨慎忏悔,令众僧欢喜。这几日,你便留在广觉寺好好反省。”
出家以来,法真从未如此严厉,可蕴空捏着手中佛珠,第一反应却是拒绝,“师父,弟子恕难从命。”
方丈皱眉,“蕴空……”
一旦开口,有些话很容易说出,蕴空拂过佛珠,神色冷淡疏离,语调却是柔软的,“师父,您知道么。永照公主怕黑,夜里不会出远门。她特意来广觉寺,大概因为睡不着。”
蕴空跪在佛堂中,十八铜人肃穆威严,静静凝视着他。
以往,他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会醉心佛法。可现在,只因为她在外边,他的心已经无法安静。
华香脂粉无以近身,好声邪色一无视听,宁破骨碎心焚烧身体不得为淫。
五岁起就会背诵的戒法,他从未踏错一步,唯独在她身上失效。
一直是她。
只是她。
为什么?
欲究竟从何处起?
突然,他心中有了答案,“弟子从公主府一跪一叩走到这里,本该离欲净心。可弟子每走一步,想的都是,弟子走了,晚上谁给她诵经呢?”
法真方丈的声音已经变得凌厉,“蕴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夜色沉寂,蕴空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凌厉如寒剑。
他用力闭了闭眼,眼前一片黑暗,却看得比以往更清晰,他淡淡开口,“弟子对她,不只是欲。”
威严佛堂中,佛子微微偏头,安静注视着永照公主,黑眸静谧,瞳孔映出经幢上的旗幡,五彩旗帜仿佛随着他跃动的眸光而拂动。
而实际是,风未动,幡也未动。
自始至终,都是他心动。
蕴空开口,冷淡又清醒,“弟子对她,有情。”
第38章 别哭
佛堂中, 法真神情严肃,“此话当真?”
“弟子于她,爱未尽、欲未尽、念未尽、渴未尽。”
佛堂灯火飘摇, 照在佛子冷毅的侧脸上, 晦暗不明。蕴空紧紧握着佛珠, 一字一顿开口,嗓音沙哑, “若此非情, 则世间无情。”
困惑已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蕴空阖眸,半遮的眼底一片沉暗。
他早该想到的。欲从第一眼便有, 那情呢?
也许从她那日站在城墙边,姿态柔弱地仿佛将碎的琉璃, 眼神却炽烈如焰火,掷地有声告诉他, “本宫自会渡天下女子”;也许因那些明暗不安的夜晚,她无意识用脚尖写出他的名字, 勾人惑念;也许是她替他上药,冰凉竹片沾着药膏,清冷药香散在两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的界限。
怜生情、欲生情、欢喜生情。
情不知所起, 可今日堪堪回首,才发现早已爱欲缠身、明台不净。
望着小弟子无言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懂。
隔了许久,法真重重叹息, “爱不重,不生婆娑。”若非爱欲难消, 众生又怎会困于婆娑尘世、不得解脱。
法真的声音并无责备,唯有感慨,蕴空指尖顿了顿,声音低哑,“师父,您不怪罪弟子么?”
法真微微笑了,细纹皱起,眼底是了然与宽和,他温声开口,提点道,“蕴空,你会背离佛道么?”
长夜寂静,蕴空难明的思绪因这句话骤然清醒,他眉宇一片平静,挺拔的脊背显出几分坚毅。
蕴空缓缓开口,“弟子不会。”
法真笑意愈深,“你当如何?”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心中执情,又怎能修行。
远处钟声悠然响起,混合着永照公主低低的诵经声,如同两股海浪,激烈地在他心底碰撞交融。
许久后,久到天边熹微升起,蕴空才哑声开口。
“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情为相,忘情为离相。”
年轻佛子偏头看向院子,目光落在那抹倩影上,光影错落,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中,半是缱绻,半是漠然。
他用力闭了闭眼,遮住所有情绪,声音嘶哑,“情起情灭一念之间,入世出世皆是修行。弟子会去寻她、爱她,然后……忘记她。”
似乎早已知晓这个答案,法真神情未变,笑容温和,“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薄唇抿起,蕴空双手伏地,郑重叩拜。
三跪九叩之后,他起身,恭敬将佛珠置于蒲团上,头也不回离开。
望着小弟子踉跄的背影,法真忽然开口,“蕴空,为师不怪罪你,不只因为为师知道,你会坚守佛法。更因为,无论你怎样选,为师都会支持。”
“佛不以一人渡万人。这是你的道,也是你的人生,做一个正确的决定回来。当你想明白这个道理,还愿意回来,为师便为你授具足戒。”
受具足戒以后,便是真正的僧人。
蕴空背影顿了顿,什么都没说,缓缓离开。
*
同一时间,京城太傅府中,沈望山双手奉茶,躬身站在冯太傅身前,神情肃穆,“还请老师帮弟子。”
沈望山,沈不随的父亲,刑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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