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77)
李长生下意识摸摸袖子,他穿惯了僧服,还不习惯寻常衣服,每隔一会儿就下意识摸摸袖口,
“公主让我来的。”
白云寺的和尚又破戒了,这个流言传得比风还要快。李长生那天晚上下山,就遇见公主府的管家来接他。
管家笑容温和,与从前一样,丝毫不见任何鄙夷,甚至带着带慈爱,“听说您救下一名女子,公主让在下来看看,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李长生还没反应过来,管家已经请他上车,带他去接晴娘,帮两人报官、看大夫,管家又询问他们有没有住处,得知没有后,直接将他们带回西苑。
只不过住的不是蕴空的院子,而是其他院子。
李长生望着高飞的屋檐,目光有短暂的迷茫,又很快化为坚定,“管家说我在国子监帮过忙,就先留在这,等以后女塾开了,还能去那边帮忙。若是有其他想做的事,也可以离开。”
他从小是孤儿,在白云寺长大,清修虽苦,但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可离开寺庙短短几日,就尝遍了人情冷暖。他感慨,“从前,看永照公主举办义诊,只觉得她心善,其实并没有多少感触。如今这份善意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难能可贵。”
不仅是义诊要花多少钱,而是永照公主始终将自己放在与任何人平等的位置上。
李长生过去修佛,日日把众生平等放在嘴边,但现在离开寺庙,他才隐约明白——人在低位时、觉得众生平等,和人在高位、仍然觉得众生平等,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他从前和师兄弟们一起住在西苑,心中没什么感受,见到公主,也不觉得自卑。
但换了身份回来,他有很多惶恐,再次见到公主,几乎不知该说什么。但永照公主依旧是笑的,红艳裙摆像是奔腾的火海,她如寻常一般和他打招呼,又主动握起晴娘的手,看着对方不知所措的表情,艳丽的眉眼有几分温和。
公主扬起唇,笑意温柔,眼底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过了许久才开口,“不用感谢本宫,本宫……与你一样,不过是更幸运一点。”
天下女子命运共通,永照公主是真心实意这样觉得。
蕴空听李长生有一句没一句的感慨,表情始终清冷淡然,唯独听到那句‘本宫与你一样’,目光沉了沉,像是骤暗的长夜。
永照公主口中的一样,并不单纯指她们同为女子,还有……
蕴空握紧经书,阴云遮挡日光,漆黑瞳孔显出几分晦暗。
经历一场劫难,李长生比往日更通透,至少在某些方面,他变得敏锐。望着佛子的表情,某个不可思议、甚至令他惶恐的念头突兀出现。
笑容缓缓敛去,李长生压住心中的震惊,低声开口,“师兄,还俗这件事,我并不后悔。”
若再来一次,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唯有一事——
“道途崩散,我悔恨不已。”
李长生一字一顿、吐出来的字仿佛有千斤重,“师兄,爱与道,不能两全。”
他长在白云寺,读佛二十年。其实不是他修佛,而是佛构成了他。
佛道构成了他说话的方式、行为的准则、现在及以后的期盼,如今中途放弃,就像剜心剜骨,硬生生抽去二十年的自己。
放弃只需要一瞬间,李长生以为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其实不然,最难受的时刻,是他夜里醒来,心绪烦乱,想诵佛读经,却忽然发现,他已经无佛可拜、无经可读。
李长生不后悔,可往后的夜里,他再也无法彻底安眠。
天空中闪电划过,像是要劈开天空,极亮的光划过眼底,一瞬间照亮暗色黑眸。许久后,蕴空哑声开口,“我知道。”
*
在夫子庙转了一圈,确保所有人都看见她,越浮玉很快换上新马车,来到国子监,接蕴空一起去莱州。
赵亭已经离开,车夫是原来的老人,名叫张忠良,就是故意驾车撞李北安那个。
张忠良曾是外祖郑元白的亲信,专门负责为郑将军牵马,后来在战场上受了轻伤,才退下来,留在了公主府。他亲眼看着越浮玉长大,算是公主半个长辈。
张忠良娴熟地握着缰绳,身上自有一股老将风范,看见她还有几分激动,眯眼笑道,“小姐。”
去莱州是秘密,他们伪装成普通身份,在外面一律不叫公主,而是叫小姐。
越浮玉把伞放上车,提裙笑道,“张叔,又要麻烦您了,这两天可能会辛苦一点。”
她不敢多带人,又想快点到莱州,只能让张叔熬夜赶车。
“不辛苦,想当年和将军打仗,几天几夜不睡都是常事,如今虽然老了,但只赶赶车,张叔还能胜任。”
张忠良爽朗笑道,喊了声驾,马车缓缓启程。
张忠良大半辈子都和马打交道,驾马车时又快又稳,越浮玉熬夜又早起,确实累了,很快迷迷糊糊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忽然被敲响,张叔低声道,“小姐,您看。”
越浮玉睡得不深,几乎对方刚出声,她便醒了。懒洋洋扯开车帘,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她忽然就不困了。
车外不是别人,正是周颜。
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七天,但这么几天,周颜已经瘦到不成人形,两颊凹陷,眼眶青黑。外衣已经松开,鞋子丢了半只,裤腿还沾着泥,脸上是诡异的笑。
她正疯狂跑向白玉河,身后跟着几个婆子、家丁模样的人。
张叔解释,“听说,她彻底疯了。”
过去,周颜容貌好,又有免死金牌,谁都不放在眼里。一朝被贬为庶人,她本就接受不了,又有长公主的密药,整日疑神疑鬼,从牢中出来没几日,就彻底疯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仅疯,还伤人,碰见谁都说对方要害她,周老太太没办法,只能在京郊给她买个宅子,派几个婆子看管。
漠然看着周颜疯疯癫癫从眼前跑过,越浮玉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善恶终有报,周颜有如今的下场,不过是自作自受。
她刚要放下帘子,跑过去的周颜忽然停下,恶狠狠转头。
不愧是曾经最讨厌的人,周颜哪怕疯了,在看见越浮玉的那一刻,也瞬间清醒,她猛地跑过来,瘦到皮包骨头的眼神有些可怖,她站在车下,怨毒开口,“越浮玉,你不要得意,我得不到他,你也不会得到他。”
这个“他”指谁,答案显而易见。
这里是京郊,四周无人,丫鬟婆子距离还远,越浮玉也不怕别人看见。
她推开车门,居高临下俯视对方,艳色眼尾高扬,“周颜,不要觉得别人和你一样恶心,本宫为何要得到蕴空。”
周颜一愣,许久后,忽然咧嘴笑了,“你竟不明白?”
她忽然凑过来,张忠良警惕地举起剑,却被越浮玉拦下,她任由对方凑到她耳边,周颜眼底的恶意与嘲讽清晰可见,“永照公主,去照照镜子,看一看你望向佛子的眼神。你还没发现么,你动心了。”
第47章 预兆
从京城到莱州, 快马加鞭只需要三天。越浮玉却不太走运,从国子监离开那天起,天上就一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路不好走, 平日一天的路程也要走两天。
四天过去时, 路程才过了大半,刚刚进入莱州的范围。
第五日清晨, 几人从客栈出发。官道上, 张忠良用力摇晃斗篷, 抖落身上的雨滴,他抬头望天, 目光穿过层层绿叶,眉头渐渐皱紧, “这天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