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科举日常(111)

作者:小飞鸣 阅读记录

据宋楚兰说这许时楷回京后第二日,宣平侯夫妇便带着他来了宋府表达感谢之情,还表示待宋知意回来后一定要当面谢谢他。

末了,宋楚兰提及她打听到黄总宪家的长子黄筠今年也中了进士,不过排名不是很靠前,所以便被授地方县令,而他要去任职的地方,恰恰是宋知意所在的玉双县。

宋知意有些意外,他在国子监时听过黄筠的事迹,他的成绩是不错的,且先前他在刑部历事实习时似乎也很是得到刑部尚书的重用,怎么会来这种偏远之地当知县呢?不过这对宋知意来说倒也并不是坏事,上回国子监举子起事案时他就曾被黄筠审讯后,虽然当时两人是对立的,但他也能看出黄筠弁通学术,精明吏事。自己接下来这几个月在黄筠手底下做事也是不错。

宋知意将宋楚兰的信装好收起后,便小心仔细地拆开了江守徽给他的那封信,他已入翰林,不知会在信中写些什么给自己。

他带着些隐秘的期待展开信件,入眼便是江守徽工整的字迹,一笔一划入玉树琼枝,苍劲中又内涵柔美,如同他本人一般。江守徽先是问候了宋知意在南疆的情况,然后告知了他自己入翰林院的喜讯,但又说翰林院工作辛苦繁忙,闲暇之余倒有些想念读书的日子,不免羡慕宋知意能够到远方历事。信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最后还提醒宋知意在南疆也别忘了常常书信往来。

宋知意一字一字看完信,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不自觉勾起,他又将信细细读了一遍,怕自己漏了什么地方,之后才把这封信叠好又放进信封,两封信一起被他装在了匣子内,匣子则被放置在书柜的最上层。

……

五月初三这日,宋知意和县衙里几个衙役一起拜别了陈县令。陈县令郑重其事地在宋知意肩上拍了拍,道:“知意啊,不出一个月的时间,你就和这附近的农人都熟识了,你比我当年初到此地时已经强过百倍了。”

宋知意没想到陈县令会如此盛赞他,惶恐道:“陈知县,我不过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当不起您这样的盛赞。”

然陈知县接着语重心长道:“我知你是想在此地做出一些事情来,但这玉双县地方地虽小,但水却很深。段氏和潘氏在此盘踞上百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撼动的。若是太过显眼,反倒会引来灾祸。你这般人才,就算是放在京城也是个中翘楚。实习历事完便快快回京吧,莫要让自己折损在此处。”

宋知意没想到平日里一看话本子就是一上午的陈知县心中居然还想着这么多事,他尚还未想好怎么回话,陈知县就背起行囊很快地走了,似乎是想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陈知县的话让宋知意这一上午都有些郁闷,思考着陈知县的话究竟是何意思。不过他很快就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因为陈知县前脚刚走,正午时,来接任的新知县黄筠后脚就到了。

宋知意听到衙外有马蹄声传来,便知是黄筠来了,毕竟县衙位置偏僻,平日里来的除了农人就是来衙里上值的衙差了,一般是没人骑马的。

他忙起身出门迎接黄筠,只见他牵着一马,身负一行囊,往县衙的方向走来。宋知意迎上前去,拱手行礼道:“见过黄知县。”

黄筠见到宋知意好像并不意外,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却只见一个衙差跟在他身后,那衙差见了黄筠也马上行礼问安。二人将黄筠引入县衙内,只见无论是正堂还是后堂皆是空空荡荡,无一人在其中活动。黄筠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道:“宋监生,这县衙内的其他人呢?除却你之外,应还有县丞和主簿们吧。”

宋知意道:“回知县,这衙内就只我一人,余下的衙差皆是轮流上值,每天来一人。”

黄筠听了并未多说什么,只把马拴好,把行囊放在了后堂的主桌上,坐下后道:“宋监生,我知你比我早来一月,这双玉县的情况,你都知道多少?”

宋知意微微一笑,从桌上取来一副手绘的地图,道:“知县请看,这是我绘制的简略的玉双县地图。玉双县大体呈南北长条状,南北大小村落共二十一个,皆分布在云水河旁。玉双县最大的村落响水村,就在县衙旁边。而玉双县最大的城镇,也就是潘氏和段氏的所在之处玉双城也在云水河畔,县衙以南……”

宋知意接着又依次将主要村落的情况都依次介绍了一遍,黄筠听着也时不时地点头。他虽面上看起来表情没什么变化,实则内心已经很是惊讶。他没想到宋知意在这里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就把玉双县的情况都大致摸清了。他在京城其实也找来玉双县的县志阅览过,但完全没有宋知意今日说的东西详细。

宋知意说完,黄筠问道:“这幅地图,你是如何绘制的?”

宋知意照实答道:“回知县,我来玉双县第二日便遇见了来县衙请求帮助的农人,我便帮他解决了这桩事。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会有农人陆陆续续上县衙来,他们的请求我也都一一完成了。为了之后能更好地帮他们,我便绘制了这幅简易地图,以便规划每日的路线。”

黄筠继续问道:“原是如此。这些事应该很是繁琐,皆是您一个人完成的吗?”

“并不是,段家的小少爷段茫每日也会帮我一起做这些事。”宋知意话音刚落,县衙门口又传来哒哒响地杂乱马蹄声,随着一声震天响的马鞭声响起,马蹄声消失了。似乎有不少人从马上下来,径直往县衙内走,凌乱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县衙正堂。

宋知意略有些诧异地往外看了一眼,道了一句:“今日县衙怎的这样热闹?”他才说完话,就见黄筠已经起身朝正堂走去,他忙放下地图跟了上去。

破败的县衙正堂内站着一衣着显眼的异域公子,身后还跟着不少差役模样的人。宋知意定睛一看,竟是那日在大街上遇见的潘副使。

宋知意道:“潘副使,这里是朝廷设下的县衙,您这样带人肆意进出,怕是不合规矩吧?”

潘英彦压根不理会宋知意,只上前几步,用轻佻的语气道:“你就是新来的知县?听说也是京城来的?”

黄筠不答他的话,而是转头问宋知意道:“宋监生,这位是?”

“这位是南安宣抚司副使潘英彦。”

黄筠这才睁眼看他,道:“原是潘副使,不知您闯入县衙,所为何事?”

潘英彦轻蔑一笑,道:“按例来说,新知县需把告身和朝廷的委任状先交付本县礼房验明身份,再行迎接之礼。可你这衙门连官员都只你一人,本官便亲自上门来收取你的告身和委任状,看看你这个知县,究竟是真是假。”

“这是应当的。”黄筠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便从怀中掏出了两张薄薄的纸,一张是盖有吏部印章的委任状,一张是附上了他的画像,写明了籍贯,出身,年龄的告身。

潘英彦眯着眼看了片刻,说着便要伸手将那两张纸扯过。而黄筠则眼疾手快地收起纸,又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潘英彦被黄筠的这一举动弄得有些恼怒,道:“你这什么态度?你既使新来的知县,便应当向本官跪地行叩拜之礼,你却如此无礼。来人啊,把他给我扣住,用刑!”说完,他身后的人便一拥而上往黄筠旁涌来。

宋知意刚要阻拦,黄筠却先上前一步,抡起袖子,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朝潘英彦脸上招呼了去。

这清脆的一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噤了声,只有黄筠开口道:“本官是陛下亲封的朝廷命官,此地在于元贞十六年便已改土归流,早已不是土官治土民了。你不仅自称宣抚司副使,还妄图对本官用刑,本官不治你的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宋知意目瞪口呆地看着黄筠,而潘英彦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笑了一下,又道:“黄知县,都说山高皇帝远,我今天就让你好好体会一下这句话究竟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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