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宋知意微笑着点头道：“既然王大哥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他说完，又看了一眼在一旁愣愣的陈和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陈知县，一路奔波，赶快去休息休息吧。”

陈和光没想到自己被救并不是偶然，而是宋知意是事先就安排好了村民在附近接应。自己之前总是责怪宋知意将一些小毛病上报给府衙，说不定就是想让自己挨批，现在看来，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宋知意跟他在传闻中听到的形象也是大不一样的。他有些讷讷地应了声，跟着衙差走了。

待陈和光走远后，宋知意又对几位村民道：“辛苦各位了，今天先回去吧。”

村民也朝宋知意挥挥手道：“宋知县，你也别太辛苦了，有空来我们家吃饭，我媳妇一直念叨着要好好谢谢你呢！”

“好，我有空一定去！”宋知意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宋知意才又回到了暗渠修建现场，找到了方才正在与他说话的黑衣丁役，拍拍他的臂膀，交待道：“前几日暗渠完全打通，今天晚上是你们第一次进山走暗渠，一定要多加小心。”丹山之下的暗渠在前几日就已经完全打通了，除了要修葺巩固之外，余下的便是要打竖井，修明渠和错现了。相较之在山体内修暗渠，这是十分简易的了。所以今夜安排了第一批人进去，走走暗渠，看是否有还需要修缮坚固之处。

宋知意说毕，在督工的樊晗见了，也走了过来，笑着道：“你们是第一批进到暗渠里头完整走一遍的，不要紧张，跟紧队伍，当心别摔了跟头。”

那黑衣丁役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

入夜后，进暗渠的第一批人点着火把在丹山中排成一列，行走起伏之间犹如一条红色的丝线在黑夜中飘荡，宋知意白日搭话的黑衣丁役也在其中，跟着队伍缓缓前进着。

宋知意和樊晗见他们进入暗渠的入口后，才各自回了房。宋知意到达自己住的县衙小院时，里头静悄悄的，屋子中也没有被点亮的烛火，只有夏夜的月光凉凉地撒在庭院之中，印这满地随风摇曳的树影。宋知意快步走至自己房间前，打开房门后，月光顷刻间便飘落进了屋子中，清晰可见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正背对着宋知意。

听到门被打开，那身影也转过身来，伸手摘下了乌黑的帽子，那熟悉的面庞，正是宋知意的上司凉州知府沈鹤轩。

宋知意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而是恭敬行礼道：“沈知府，下官来迟了。”

沈鹤轩微微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道：“人可都送进山里头了？”

宋知意答道：“秦王派来的这一批人都进去了，段茫也成功混进其中。他随身携带着草药，沿途中会留下记号，我们可以通过此来找到秦王假借修建暗渠之名送来的私兵究竟去往了北虏何处。”

方才送进山的这一批人，并不是普通的丁役，而是在上回由樊晗主动提出，让秦王派来帮忙修建暗渠之人。宋知意当时便有所怀疑，便将此事暗中禀报给了沈鹤轩。

这批人来了之后，宋知意仔细观察，发现这伙人果然不对劲，虽然干活勤恳踏实，但行为举止都不像普通丁役，很有可能是秦王派来的私兵。沈鹤轩和宋知意商议决定按兵不动，看看秦王和樊晗究竟要做什么。其中一个人被他们打晕，由段茫假扮混在他们之中了。宋知意从前就见识过段苍把纪文清的一举一动模仿得惟妙惟肖，而段茫在这方面也不输于他姐姐，在观察这人几天后便成功顶替其身份打进敌人内部，也没引起怀疑。今日宋知意搭话的那名黑衣丁役便是段茫。

只是这个被段茫顶替之人在被抓住后，沈鹤轩和宋知意就将此人秘密暗审了，但他没说出什么可用的情报来，只说具体该去哪里只有带头的知道，其余的一概不知。

终于在前几日，樊晗向宋知意提出要让这一批人率先进暗渠探路，以便之后的暗渠修葺。宋知意听后便估摸着他们是要动手了，顺水推舟答应了这事，一边又将此事暗中报给沈鹤轩。

宋知意向沈鹤轩汇报完秦王私兵的动向后，便取了火折子点燃房中的烛火，从上锁的柜子内拿出一卷轴来，缓缓摊开在桌上，其上绘制的是丹山的暗渠修建图，但这并不同于宋知意上回传递给秦王的那一份，这上面的暗渠分成的两条道通向大周之外。

宋知意指着旁边隐秘的小道，对沈鹤轩道：“这一条暗渠并不是普通丁役负责修建的，而是北关军器局派人来秘密修建的，所以秦王和樊晗并不知道它的存在。您说要按兵不动，待秦王出手时再派人去跟踪私兵的行踪，便可以走这条路，更短且隐秘。若我军要突袭北虏，亦可以走这条暗渠去，这条暗渠出口被草木遮盖，一般人难以发现。”

沈鹤轩眯着眼在昏黄的烛光下将这图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半晌才道：“做的不错。你能确保此事无不相干的人知晓吧？”

“沈知府放心，这条暗渠的设计是交由北关军器局来做的，其中的交接也是由下官亲自办的。虽说许主事并未有与秦王一派的意思，但他到底是在樊侍郎手底下做事，若樊侍郎要检查他工作，下官想拦也拦不住。所以设计交给军器局那边了，北关军器局是由您一手建立的，不会有秦王的眼线。”宋知意也是来了北关后才知道北关军器局初建之时是由沈鹤轩主持的，后来他虽是是退居幕后，但其中的人员还是十分可靠的，基本都是向宋知远这般一心钻研兵器的，且不会受制于秦王一党的官员。

沈鹤轩点点头，又道：“段茫那边怎么样，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宋知意笃定道：“段茫武功高强，是下官亲眼所见，对付一般的私兵不是问题。且他顶替身份在这群私兵中待了好几天了，并未有人发现什么异常。虽说这些私兵在北虏的地盘上分散开来，但平日里应当是有一个集合的地点才方便开展行动。下官想这群新来的私兵应该会去往这处地方也才能知道之后他们该做什么，只要跟着段茫留下的记号，找到私兵的聚集应是不成问题。”除了这些之外，宋知意的信心还有另一个来源，那就是他在段茫身上装着的信号源，虽不能看见，但能听到他那边的声音，应是能收获许多有用的信息的。

宋知意说完，瞧了眼窗外的月亮，位置比刚刚已经偏移了些，于是他道：“沈知府，咱们此时动身去丹山上的瞭望塔吗？算算时间，我们到时，那些私兵应该也差不多出山了，他们举着火把夜行，在瞭望塔之上便能看见这些私兵的大致行进方向。”

“可。”沈鹤轩话音刚落，一声闷闷的巨响就打破了这宁静的夜色。二人不约而同地朝丹山的方向看去，方才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宋知意暗道不好，连忙打开了在段茫身上的信号源，回听方才的声响。段茫的身旁似乎就是这声响的来源，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着便是山土跌下的轰隆音，听着像是这群私兵有意把暗渠炸毁，堵住了去路，看来是并不想被跟踪。

好在在安静之后，段茫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听着并不像受伤的样子。宋知意定了定神，对沈鹤轩道：“沈知府，应是那些私兵炸毁暗渠想要断了我们的去路。方才的爆炸应该惊醒了不少百姓，趁着人还未多起来，下官先派人护送您上山，丹山脚那边下官需先去一趟，探探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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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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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样的事，下官恐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回到京城了。”宋知意神色灰败地坐在县衙后堂中，一旁的樊晗见了，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了，这种意外谁都想不到，圣上也不会苛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