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茹叹口气，还是开口了。

“李妈妈，我不怕晦气，让我进去看看吧！”

李婆婆斜眼看了一眼萧茹，视线往下瞄向她的肚子，往边上一让，“要看就去看吧，她在后院牛棚旁边的房间里，你自个去吧！”

萧茹看了一眼荷花，又看一眼她们带来的点心，荷花会意，将点心拎在手里，跟着她往里面走。

李婆婆撇撇嘴，对着进去的两人背影喊道：“你们去看她，要是沾染上晦气，可别怪我老婆子没提前提醒你们！”

萧茹没有转身，背对着她挥挥手。

李婆婆转过身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她一个女娘怀着孕住在这里，也不知道相公是谁，弄不好也是个骚货，肚子里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没地方去了，就躲在咱们这里！”

刚说完，就看见外面马车旁站着一个冷目的高个子男子，两眼逼视着她，顿时头一缩移开视线。

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一拍脑门，“胜良，听说那天晚上萧娘子也被邀请上船了，但是她后来没去，还有，我听说她要开一个什么成衣店，招了好几个女娘去干活，她一个人这里，光伺候的人就好几个，还有这个给她驾马车的，她手里肯定有不少钱，要不……”

李婆婆看儿子脸上并没有厌烦的神色，笑着凑过去说：“你娶她，在一起凑合凑合得了！”

李胜良没有想到母亲会这么说，听完还愣了一下，想到她姣好的面容，心里很是发痒，但是一想到她的肚子，就有点不甘心。

“娘，她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野种，我把她娶过来，岂不是当了冤大头，到时候别人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

说完又笑着说：“如果她把孩子生下来愿意送人，那倒也可以，只要她同意，我肯定会给她的孩子找个好人家，只要她对我的孩子好一点，当成亲生的，我绝对不会亏待她！”

两人在店里聊的很起劲，仿佛萧茹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娘子一般。

在外面站着等人的肖飞，把他们两的话全部听在了耳朵里，要不是来之前大人特意交代过，不可以擅自行动，一切要听少夫人的，他肯定会忍不住出手教训这两个人。

什么少夫人是骚货，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

还盘算着把大人的孩子送人，把他们的孩子当成亲生的……

真是活得太舒坦了，不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

肖飞的拳头紧了又紧，差点就把要放暗器了。

好在最后两人不说了，他才平静下来。

萧茹跟荷花一路到了后院，找到牛棚，便看到了牛棚旁边的小房子。

低矮的土墙屋，屋顶用茅草盖着，墙上只有一个小窗户，小窗户里面嵌着井字型的四根木棍，门虚掩着。

牛棚跟前味道浓烈，苍蝇乱飞，还没走近，就听到苍蝇的嗡嗡声。

萧茹掏出手帕捂住口鼻，荷花在前面推开了门。

门推开的声音，惊起了里面趴着吸血的苍蝇，只听见一阵翁因的声音，飞起了一群苍蝇。

荷花连忙挥动手绢驱赶着苍蝇，一群苍蝇乱飞着从打开的门里和窗户里飞出去，萧茹赶紧进来，荷花把门关上，站在窗户跟前驱赶要飞进来的苍蝇。

里面光线有点暗，萧茹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进屋右手边摆着一堆用具，左手边架着几根木材，木材上铺了一些稻草，李娘子就躺在稻草上，身上盖着一件她自己的衣衫，没有其他东西。

她旁边的木头墩子上放着一只破碗，碗里有小半块馒头，馒头已经长满了霉点，整个发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整个屋里充斥着一股厚重的土腥味，和人身上发出来的腥臭味，两种味道混在一起，萧茹胃里翻动的厉害，干呕了一声，差点吐出来。

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李娘子听到声音，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脸上干瘦如柴，又黑又脏，两个脸颊有两道结痂的印子，已经发黑了。

脖子下面的划痕翻裂着，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萧茹都不敢细看，光看这一点都受不了，更不敢想象她衣服下面的身子被划成了什么样。

看样子，这十来天，根本没人管她死活，要是有人帮她擦洗干净，早晚涂药，再吃点营养的东西，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慢慢好转，最多以后留点疤痕，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但是看她这样子，这些天也没吃到什么东西，更别提有人给她擦洗了。

李家人分明就是想让她自生自灭！

萧茹让荷花出去找点水进来。

荷花担心萧茹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意外，萧茹摇摇头，让她赶紧去。

荷花只要出去倒水。

荷花走后，萧茹就站在窗边驱赶苍蝇，等了好一会，荷花跟肖飞一起进来，肖飞手里端着一大盆温水，水里有一条布巾，荷花手里端着一碗水，碗里一个小勺子。

送进来之后，肖飞就出去了，他站在外面道：“小姐想干什么尽管做，我在这里守着，没人敢进来打扰小姐。”

荷花端着水凑近李娘子，拿小勺子舀点水给她干裂的嘴唇润润，然后慢慢给她嘴里灌水，看到人吞咽后，又舀了第二勺水。

慢慢喂了好几口水，小半碗水下去了，萧茹阻止她继续喂，好几天没喝水的人一下子喝水太多也不好，先少喝几口，一会再喂。

把水放到一边，荷花便蹲下身子把布巾在水里揉揉，拧干水分慢慢给李娘子擦脸。

擦完脸后，萧茹看着她脸上白皙的皮肤和模样，能看出来她原本是一个很俊的小娘子，虽然脸上现在有两条结痂的疤痕，但是只要修养的当，以后疤痕会变的很淡，涂点粉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荷花给她擦了脸和脖子，又擦手和胳膊，萧茹在边上轻声唤道：“李娘子！醒醒！”

叫了几声，刚才一直闭着眼的李娘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木呆呆的眼睛转了转，适应了好一会，这才确认面前的情况，虽然不认识，但却知道是她们在给自己喂水，擦身子。

嘴唇动了动，嗓子里只发出啊啊的声音，却说不出来话。

她着急的使劲着，最后徒然的摇着头，两道泪沿着眼角滑落，一片绝望。

这种绝望让萧茹看着难受。

她心里实在堵得慌，眼角也跟着湿润，忍了忍，劝她道：“不着急说话，以后肯定有办法恢复，就算没有办法恢复，但是好歹还能听见，可以……”

萧茹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李娘子，你会写字吗？”

李娘子怔了一下，点点头，又慢慢摇摇头。

萧茹有点看不懂，试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会写字，但是会写的不多，是吗？”

李娘子点点头，眼睛里微微有了光。

然后她吃力的抬起右手伸到自己脖子跟前，慢慢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一脸期待看着萧茹。

这一个动作萧茹看懂了，她的泪水当场就砸了下来。

她握住李娘子的手，轻声道：“人活着有万般苦，但是死真的太容易了，你想死，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之后，你的孩子怎么办？你的父母怎么办？”

“再说了，就算没有孩子，没有相公，没有父母，难道你就不能为自己活吗？”

李娘子摇摇头，摸摸自己的伤口，使劲摇头。

萧茹一把抹掉眼泪，语重心长道：“你成了这样子，害你的人却潇洒自在，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李娘子愣了一下。

萧茹继续说：“就算是你想死，也应该拉几个害你的垫背啊，不然你这样想自我了断，死了阎王爷也不会收你，会在阴曹地府里天天折磨你，你活着都不痛快，死了更不痛快，为啥要死！”

“还不如活着，你说对不对？”

李娘子盯着萧茹看了好一会，点点头。

萧茹摸摸自己的肚子，继续说：“你看，我还怀着孕呢，也没有男人，我接下来要自己开店，自己生孩子带孩子，我不在乎有没有男人，我跟孩子过的好好的，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