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渣女难为[快穿](94)
“你也没见过我扮上的模样。”
“捧你的那些姑娘说你好看,你以为她们是稀罕你扮上?她们心里,指不定多想看你卸了妆的模样呢。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见的,偏是我,天天都能见着,你还上赶着给我瞧。你说,我何必去茶馆看你?”
阿光恰走到她跟前,脚步也不停,抬起手绢就在她脸上扫了一下。
“哼!看书也堵不上你的嘴!”
“我没听说过谁家用嘴看书的。”
顾影痒得直笑,抬手要把那作怪的手绢夺过来。阿光身段灵巧极了,一错身就走了过去,小声地笑着。
又走了几圈,阿光得走回去了。
“哎,影子!你当真不来茶楼看我的戏吗?”
他专门在顾影身前站着,挡着她的光亮,不许她再看书。脸上绷得紧紧的,抿着嘴唇,一看就是要生气了的模样。
“我……”顾影把想逗他的话吞回去了,“去,今儿就去。”
阿光眼睛一弯,叮嘱她:“你去了,一定要坐在靠北边的桌上,这样,我从出将门一出来,就能见着你了。”
他转念一想,又揪着顾影肩头的衣裳,绷着脸补充:“说了今晚就是今晚!不许诳我!”
“说了去,一定去。今晚什么戏?”
“彩楼配。”
“讲的什么?”
阿光忽然低着头不吭声了,只从围着楝树的砖石台子上,抓起几颗楝豆,放在手里捻了捻。
他心说:“上了个洋学,还把你上傻了,这也不知道。”
只听顾影还在催他:“怎么,演出戏还要保密,不能说啦?”
阿光闻声,把手一张,一把楝豆全扔在她身上。
“你干什么?”顾影奇怪。
看起来,他像是恼了。
不然,脸上怎么还有点发红,咬着牙呢?
她赶紧又保证一遍:“我不诳你,今晚一定去。你放心,啊?”
阿光也不说话,也不应声,也不看她。脚底下踩着跷,碎步迈得快极了,眨了几下眼的工夫,就从树下到了寿衣店的拐角,再一转过去看不见了。
顾影神使鬼差地觉得这事哪里不对,自己站起来跟过去,连书都撇在树下顾不上了。拐过了墙角,他早就回了春兴班的院子,连个身影都没留下。
顾影又无奈,又好笑:“怎么了这是?”
到真的去看了戏,顾影才算明白了。
王丞相家的小公子宝钏奉旨招亲,手拿绣球往彩楼下抛,掠过了一群王孙贵女,单单击中一个破落人家的小姐,名叫薛平桂。王丞相嫌薛小姐如今沦落到沿街乞讨,不同意两人成婚。王宝钏发了狠,要和他母亲断绝关系,击掌为誓,换了破旧衣裳,跟着薛平桂到寒窑过日子去了。
她懂这戏里的意思,却不懂阿光的意思。
就这么个大俗套剧情,有什么不能提前说的,还要着恼啊?
阿光却也不告诉她,只是笑。
从那次看了彩楼配,阿光也不再成日地催顾影来看戏。可是,但凡再演彩楼配,他是一定要告诉她的,不来不行。
顾影每去一次茶楼,就能发现些许变化。
座上的人多了,阿光的行头更漂亮了,茶楼北边的桌子,二楼的包厢,再也不是空的了。
一个月,一个季节,小半年,多半年,一整年……
顾影顺利升了中学。
报到的时候,和同窗自我介绍:“我住在城隍庙前的胡同。”
好些同学立刻就和她打听:
“是春兴班住的那个胡同吗?”
“那你不是能见着杜红鹃?”
“我早想见见杜红鹃了!你能把我们领到后台,引荐引荐吗?”
顾影见她们虽然狂热,可语句里总能感觉出来,她们的态度算不上尊重。杜红鹃,在她们嘴里,倒像个稀罕的花朵,少见的鸟儿一般,任谁去了春兴班,就能玩赏一番。
她们说别的戏伶时,倒也是隐隐有这个意思,那时顾影不上心,也管不着。可说到阿光这里,她总觉得不太舒快。
“我哪知道什么红不红,鹃不鹃的?原本只是知道,我们胡同里有个戏班,可都是男孩子,我怎么好往里凑?偶尔跟家里大人出门喝茶,听他们唱上一出,觉得还行吧。虽然住得近,但也不熟,哪有什么去后台看看的面子?”
这一番推脱,给同窗们听着,就是另一种味儿了。
“这杜红鹃,刚刚有点名气,就敢这么傲?”
“得了,周围邻居都不能相与,只怕也不是什么和善人。”
“看你们说的,我都不想去了。之前可还没去听过呢。”
“倒是能听听,年纪不大,挺秀气的模样,做派还好。”
顾影听着她们评头论足的,心里就更别扭,急忙抬高了声音,拿话找补:
“因为我们家大人不爱看戏,我也就不明白这里面的事,对戏班不热乎。别的邻居,跟他们相处得还行,都说唱得挺好的。”
少年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追根究底,谁也没把一个戏子的声誉当回事。听了些闲话,也就跟着嚼一嚼,说上一阵,根本没有人往心里去,很快说起了别的话题。
顾影却在心底打了个结。
她一向看春兴班刻苦练习,王雁芙也挺好相处的。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阿光的姑姑把他送去戏班的时候,脸上神情那么难堪。也不明白,为什么春兴班的男孩子对她格外热情,和她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亲近和喜悦。
今天才知道,世人都会尊重,可是那尊重,不肯分给伶人。
从这以后,顾影也不忌讳去看戏了。
看得多了,懂的戏文也多了,她也能看出了意思。三两步路走过千山万水,几句唱词道尽酸甜苦辣,让人有些着迷。
在朗朗书声和胡同深处传来的琴声里,日子悄悄地过。
王雁芙刀马精熟,本来担心没有传人,不料阿光拿着枪棒就能上手,一招一式颇有章法。
王雁芙和师姐妹都觉得奇了。
“你说他一个旦角,之前又没有练过,怎么这身上、步法,都这么规整?”
“这才学了一年半载,看着像是学了四五年不止。”
王雁芙一问,阿光也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枪棒一上手,我就觉得挺熟悉的,耍一耍就顺手了。许是配戏的时候见着的,许是看大家练着练着,我就学会了。师傅忘了?我那《起解》,就是练功的时候听师兄在旁边排戏,就学会的呀。”
师姐妹都很高兴:“学得快,又当红,这是好事啊!多教戏,多排戏!我看雁芙的下半辈子,就是要指望在这个徒弟身上了!”
其他的孩子听了,不服气地笑闹:“这话怎么说的?光靠鹃儿一个人,能成戏吗?师伯师叔看看我们哪!我们也行!”
话虽这么说,可眼见着这两年,孩子们都大了,就有人从戏台上往下退了。
有因为实在练不出身手,只得出科的;有倒仓坏了嗓子,改行演了丑角的;也有实在没去处,就去后台改做了场面,盔箱,梳头……
就这么的,一个全是男子的戏班,逐渐五脏俱全。
第74章 降马
·别窑
王雁芙知道, 师姐妹们是单挑着好话说,不想让她太担心。
多数时候,她心里真是落不定。
眼看新徒弟又接上了一茬, 讨梨园行这口饭的孩子,又多了几个。要指望阿光能越来越红,成为春兴班的顶梁柱,带着大伙走下去, 现在还不行。
因为, 阿光的未来如何, 要着落在“倒仓”这一件上。
对每个梨园弟子来说,倒仓都是道鬼门关。
这时节嗓子不稳, 声高声调不尽人意。既不敢上台硬演,怕杀鸡取卵埋下隐患;还不敢停演休息, 怕冷落了名声,不易再翻身回到戏台。小心翼翼度过了这段时光,若是能保得住倒仓前的一半好,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