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渣女难为[快穿](96)
少女咬着牙,眼里闪着一团火。
阿光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神情,带着凶狠的决绝,似乎那些洋人就在眼前,她都能扑上去拼命了一般。
他本来不愿想从前的记忆,被顾影这么一提,倒也回忆着,磕磕绊绊地说起,他小时候听过的,世家长辈之间的争论。
“影子,你……你不能这么想。如今这世上,坐轮船就能到各种地方去。洋人会来华夏,华夏人也会出去看看洋人。如今的矛盾,无非是……国家交往,利益……呃……”
“你说的我都知道,”顾影沉着脸打断,“我也和你交个底。”
“嗯!”阿光满脸紧张,点了点头。
“今天,李大帅手下的将士,来我们学校讲演。在这之前,我还不知道,就在咱们平州城外,奉天,春城,都被东瀛占据,只是还没把仗打进城来。齐鲁大地划给了德意志,南方又被英法占着……阿光,如今战争随时可能打响,一触即发!不是戏台上动刀枪,而是真的战争!”
“影子,你慢点说……”
阿光不是不明白,而是担心她走了偏锋。
可他心里明白,顾影的神情,分明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只怕是劝不回来了。
顾影把手指放在唇上,轻轻点了点。
“阿光,我和十几个同学约定好了,我们不上学了。为了我们关心的人,我们要投笔从戎,加入李大帅的部队。保护平州城!”
阿光心里慌得不行:“影子,你还是学生,打仗不是你想得这样!更何况李大帅的部队,也不是什么……”
“我意已决。阿光,你不要拦我。我今天跟你说了我的去向,你不许告密。等到家里人找不着我了,你才能说。你答应我吗?”
阿光怔怔地看着她,心里翻腾着多少话,对着她亮闪闪的眼睛,却都说不出来。
他觉得眼角发湿,满心说不出来的后悔,绕着心头。
“都是……我的错。”
顾影暂时扫去了心里的热火,温和地笑了笑,问他:“这是怎么说的?”
阿光小声地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倾诉:“是我。我不该老是让你去看《彩楼配》的。”
顾影问:“为什么呀?”
阿光怔怔地数着:“过了《彩楼》,就是《降马》,紧接着,就得《别窑》。我……我真是不该……”
嗓子里再也压不住呜咽,顺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他赶紧埋着头,拿手按住眼睛,不想给她看到此时的模样。
顾影正奇怪:“这不是应该的吗?戏里就是这么唱的。”
阿光再不说话了。原地站了一会,低头一把抄起热水瓶,急急忙忙转身就走。
走得可真快。灰黑色长袍,眨眼就没入夜色,昏昏沉沉里完全看不到了。
顾影知道他恼了。
可她也没办法。
她想让家里人平安,想护着他,她的心转不回来了。
“对不起……”她站在原地,深深叹了口气,“希望它日,我荣归之时,你能懂我今天的慷慨之意!”
第75章 守楼
从那天后, 阿光再也没看见过顾影。
他本来好生伤心了一阵子,从那天两人的话里咂摸出许多变数,许多可能。可是, 这会再去回想,悔之已晚。
日子还是过了下去。
缺了谁,都能过得下去。
这一年的夏夜,窗台下面那一排凤仙花, 依然像往年那样, 绽开了粉白的花朵。
去年这个时节, 大伙还拿着花瓣捣出汁水来,自己动手做了几盒胭脂来用。今年这个时节, 花都开得老了,花瓣边缘带了层枯焦的黄边, 可谁也没有心思去摘了。
屋里头,王雁芙坐在通铺的边沿上,唱报一个徒弟的名字,就递过去一张身契。被叫到的徒弟就低着头, 红着眼睛接了,其余的也发出一阵压抑的哽咽。
这本该是春兴班的旺年。
去年底, 春兴班才换了一处更大的茶楼, 挂上了水牌。今年来, 刚排了两出热闹的大戏,在堂会上露了脸, 留了名。
谁也想不到, 就在这一切大好的当口, 平地遭了一场飞来横祸。
原是要从春兴班这住处说起。
王雁芙置办这小院子,花费可不少。除去先头交的四成银钱, 余下的都还欠着银号的呢。她便将这所院子的房契和戏班的箱笼行头等,作为欠款的抵押,每个月按照本利相加的数目,慢慢还着钱。
就在去年底,那银号曝出了账目亏空,眼看可能要破产。银号大掌柜见势不好,竟然趁年关之前,卷走了账上所有的现钱,不知道逃到哪去了。
银号东家报了官,整个正月里都在四处奔走求存。三月时才磕磕绊绊地转出了一些债权,换到了一笔周转资金。不料银号危机的消息不胫而走,储户们为了自保,在四月里一窝蜂地涌过去,把储蓄撤了个干净,让空虚的银号雪上加霜。
平京城的初夏,显出从未有过的潮湿和闷热。
五月,资金在各家商号里轮转,富者获其利,贫者受其累。春兴班院子的房契在其中,就像江洋翻覆时,波涛里挽不住的小舟,完全无法自主。
债权倒了一手又一手,最后落到东昌银号那里。
王雁芙刚得了消息时,着实松了口气。
平州城里有些门路的人,都知道东昌银号的秘密。它明面上的东家,是李大帅的六位义女之一,手眼通天的平京名媛,巩季筠。再背后的掌控者,据说就是“上头”的人了。
总之一句话,东昌是不可能像从前那家银号一样,说完蛋就完蛋的。只要春兴班还能唱戏,就能慢慢还债,日子依然如旧。
不曾想,东昌完全没有耐心,根本不愿打理这些散碎的烂账,也不曾交接账目,就派人前来通知了一声:“东昌银号现要收回这处房产,你们限期搬出去吧。”
这怎么能行!
王雁芙辛苦半辈子,就攒下这处院子,如今平白无故打了水漂,哪能甘心呢?
她辗转了关系,托了人去缓颊,想要维持债务,继续还款保住房产。可巩季筠见多了千百大洋的生意,还真没把这小院放在心上,听了有这事,只当耳边风。
王雁芙只得秉着一纸诉状,告到平京法院。
这下,巩季筠终于正眼看了看春兴班。
这一眼里,究竟有多少恶毒的意思,春兴班师徒们在此时还是完全不懂的。
王雁芙这官司打得冤,恰似以卵击石一般。法院袒护豪强,审得不咸不淡,把她的诉求接连驳回了两次。有热心的朋友劝她别再打下去了,她只是拿一口硬气撑着,不愿放弃。
她就是这么样的人,总是抱着最好的希望,预备最坏的打算。提前把身契还给徒弟们,是为了避免彻底输官司后,连这一屋子活生生的人也成了“资产”,就再没有活路可走了。
身契再多,也总算发完了。
王雁芙坐在通铺边上,看着徒弟们发红的眼睛。
她自家没有成婚,也没有要孩子。这些她一手带大的徒弟,名义上有一纸身契,实则都是她最亲的儿郎。
世情险恶,小儿郎家被催着长大,谁也没有法子。
她稳住心神,尽量柔和地讲着。
“明儿个又要开庭了。这是最后一庭,比前两回都要紧。我一早要就出门,你们好好吃饭,不要闹腾。
“如今你们年纪还小,拿了身契,别急着给出去。珍惜自由身,先搭班一段时间,观察观察班里的人。若是从上到下都有信用,好相与,再考虑入科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