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有这么坏吗(66)

作者:西门柔 阅读记录

那顶毛线帽还有一颗小小的球,在头顶摇晃着,他每走一步都好像在摇头晃脑的,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当街跳起来。

这让谢灵曜想起以前他戴的冕,上面会垂下一根根的丝线。天子玉藻是用五彩丝条制作的,一定要垂到肩上,宫人们每每在大典前,都要用尺子精确地丈量到他肩膀的距离。

他们在他身后战战兢兢,把呼出的冷气吹到他的后颈上,却不敢伸出一根手指碰到他的皮肤。之后,宫人们将这段他们绝不敢碰的距离,用五颜六色的玉石来丈量,他们编织上华丽的玉藻,前后各有十二旒,那些摇晃的珠子在死气沉沉的大典上,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摇晃,于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像一场迷幻的梦境。

时过境迁,人们的生活,也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谢灵曜难得有这样的时间,能独自在街头走走停停。他透过车窗,觉得每日经过这段路,已经如此熟悉,可这样走一走,处处都觉得陌生。

陌生的人,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店铺……周围的一切对谢灵曜而言,都是陌生的。

严敬尧真该死,如果离开他,谢灵曜无奈地发觉,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第85章 月黑风高夜

谢灵曜一路摸索着朝前走,一路看着眼前陌生的城市。等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附近,严敬尧给他发来定位,告诉他往哪边走。

东南西北,在城市的高楼里难以辨认,陛下算半个路痴,所以严敬尧就跟他说哪里有什么样的房子,路边又几棵树。

谢灵曜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严敬尧回答:陛下,我是你背后的幽灵。

谢灵曜回头,没看到人影,只得轻声叹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不再回复。

他顺着严敬尧给的路线朝前走,很顺利地到了家。

皮皮热情地扑过来,谢灵曜看狗粮碗里已经空了,开冰箱给他来了点生骨肉。皮皮没想到晚上吃这么好,感动得围着谢灵曜直兜圈。

现如今这只小狗会像欢迎主人那样欢迎他,谢灵曜等皮皮吃完肉,把皮皮抱起来,抱到沙发山,小狗就顺势一趟,趴在他的腿上。

谢灵曜抱着皮皮,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他上次这样彻夜不眠地坐在沙发上,是因为一个多月前的一场大火,一个月后他看到心中有一座休眠的火山,正在蠢蠢欲动,即将喷发。可倘若那种感情爆发,将把他和严敬尧的一切都摧毁,谢灵曜觉得自己的心是黑暗的。

所以,所以……

谢灵曜在沙发上发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他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直到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他听到了,却没动,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严敬尧推门进来,走得不是很顺畅,就进门这几步路,他把自己给绊了一下,踢到了门边上,发出一声空响。

皮皮嗷一嗓子叫了起来,吃饱了饭的小狗就是这么硬气,连自己的主人都分辨不出来。

倒是谢灵曜,光听这个动静就知道喝酒了,而且肯定喝了不少,既然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他也就不必再等着了,他从沙发上撑起来,毫不意外地看到一个人朝自己扑过来。

严敬尧喝了不少,他一喝酒必然脸色难堪,浑身不适。此时此刻他直接扑在了谢灵曜的身上,将他压在身下不动,一股浓重的酒味冲到谢灵曜身上。

可真行,皮皮跳下沙发凑热闹,结果一回头,发现沙发上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皮皮气得叼走了一只拖鞋,骂骂咧咧地回香蕉船里躺着去了。

谢灵曜狠狠掐了严敬尧的腰一把,明知故问:“干什么去了?”

“喝酒。”

“喝了多少?”

“不清楚,记不清了。”

严敬尧的声音比平时低,因为喝了酒,语调慵懒,不像他平时。谢灵曜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牢牢摁住了手腕。

他又羞又恼,刚要说些什么,严敬尧伸出手,仔细抚摸他的脸颊,又压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怄气似的扭过头去,严敬尧更加不满,目光从他的脸颊扫荡到锁骨,看不到的地方就伸手进去摸。谢灵曜一瞬间怒火上涌,他张口就要骂,却只骂了一个“你”字,就怏怏收口。

憋着不能骂让他更加恼火,但除了恼火,还有喜悦,还有满足。

每一次都这样,他喜欢严敬尧喝多了就来找他,喜欢这种暗暗生在身上的枷锁,喜欢这种平静又有点不舒服的控制,他喜欢,有人如此需要他。

严敬尧转头就在他耳边咬了一口,谢灵曜只是轻轻啧了一声以示不满,于是严敬尧更加胆大,直把气往他耳朵里吹:“谢贞明,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怎么逗你也不生气。”

谢灵曜淡淡地自嘲:“不发火岂不是好事?”

“你发火,会让我兴奋,陛下,我不亲眼送你回家,会觉得少了点事没做,所以下次陪我一起去吧,我今天一直魂不守舍的,如果你在就好了。”

看来今天的确喝多了,话比平时多,而且黏黏糊糊的。

谢灵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近乎是鼓起全部勇气,才颤颤巍巍地说出这句话:“我觉得你现在需要清醒一点。”

“为什么?”

“因为导演不喜欢不清醒的状态。”

严敬尧没有回答,谢灵曜恍惚之间,好像听见他在耳边小声地笑。他笑的时候浑身微微颤抖,谢灵曜不知道这句话是让他更不清醒了,还是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可是偶尔也会觉得很累,偶尔也有不想那么清醒的时候。”严敬尧慢吞吞地呢喃,“而且现在,我也不是导演。”

谢灵曜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推了推严敬尧:“你这么压着我,我胸口疼。”

严敬尧翻到一边,他跟谢灵曜挤在一张沙发上,拥挤却又亲昵,慢慢从背后抱住他。谢灵曜感觉到后颈处吹来一阵热气,严敬尧威胁似的往他脖子上轻轻地咬了几口。

有时候暖或是冷的感觉,都是从背后脖颈处传来的。谢灵曜觉得暖和,他又想起从前的那顶让他觉得冰冷的冕,那些垂在身后冰冷的玉藻。

他缩了缩脖子,感觉痒,挣扎了几下爬起来,去卫生间里取来一盆热水。

难得,陛下会像现在这样伺候人。他不擅长做这些事,因此手脚僵硬,动作没轻没重,但他还是尽可能地,小心翼翼用热水给严敬尧擦了擦脸,将他额前掉落的碎发绕到耳后。

严敬尧坐在沙发上,他低垂着眉眼,看起来非常安静温顺,谢灵曜拿毛巾轻拭他的脸颊,严敬尧顺从地歪了歪头,谢灵曜看到他近乎闭着眼睛,嘴唇惨白,喝了酒却好像脸上失去了血色,萎靡不振。

颓丧的美,看起来有一点心事重重,这种阴郁是偶尔才会出现的,大约像是一种会在深秋才开放的花,那是什么花呢?谢灵曜一时想不起来,

谢灵曜拿湿热的毛巾,在他嘴唇上擦了擦:“喝酒是你的弱点吗?”

严敬尧抬起眼,他动了动嘴唇,回答:“是。”

谢灵曜叹了口气,给他擦完脸,轻声说:“累的话就去睡觉吧。”

严敬尧摇摇头,朝旁边挪了一点,拍拍沙发的垫子,勉强打起精神:“你有事跟我说?”

第86章 犟种和倔驴

谢灵曜将毛巾浸在水里,再沥干,他的心像那块毛巾一样,一下子涨满许多酸涩的、难以言喻的心痛,之后剧烈地收缩,呼吸时只觉得胸口要无法呼吸,因此出口时只是一句干哑的嗯。

“陛下,你说吧,没事。”严敬尧很惆怅地笑了笑,“你忍了很长时间了,我知道。”

谢灵曜生硬地回答:“原来你知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严敬尧的语气也很生硬,“我看起来是完全没有一点共情力的吗?”

谢灵曜难以启齿,他手中的毛巾变干了,他却感到后背上直冒冷汗。他在心里筹划这件事许久,到了此时他却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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