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18)

作者:贺端阳 阅读记录

“能被太傅夸赞,我也知足了,”齐让笑了笑,“不过太傅也不用心急,圣上年纪还小,幼时又过得散漫,有太傅教诲,大梁在他手里也还是能日渐昌盛。”

郑煜似乎是没想到齐让居然会这么说,瞪着眼看了他半天才开口:“与往日相比,太上皇好像变了许多。”

“毕竟也算是死过一次,很多事……”齐让徐徐道,“慢慢就看得开了。”

“太上皇……”

郑煜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齐让的咳嗽声打断。

“还望太傅见谅,只是这天气冷了,我这身子受不得,”齐让指了指阶下正等着自己的软轿,“眼看天也要黑了,太傅也早些回去,待闲暇了可以到永安殿来慢慢喝茶叙旧。”

第十六章

直到回了永安殿,看着齐让换了衣袍歇在软榻上,一路欲言又止的江维桢才终于开了口:“在宴上和新帝闹了不虞?”

“没,”折腾了大半日,齐让面上是难掩的倦意,他半靠在榻上,眼帘半阖,“兄友弟恭至极。”

“那怎么一路回来都心事重重,”江维桢在软榻边坐下,打量过齐让的脸色,又顺手拉过手腕摸了摸脉,“还以为他们请你吃了场鸿门宴。”

“出门的时候遇见太傅,叙了叙旧,”齐让长长地舒了口气,调整气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江维桢抬眼,看了齐让一会,故意道:“这段时间守着新帝,太傅应该也很怀念当年教你的时候。”

齐让轻轻笑了一声:“刚刚太傅还真跟你说了差不多的话。”

“你看吧,我就说,”见他神色轻松了一点,江维桢索性顺着接话道,“你从开蒙就在太傅门下,算起来都快二十年了,哪是你那个废物弟弟比得了的。”

“是啊,快二十年了……”

齐让语气缥缈,思绪也有些散乱。

明明已经是前世的事了,他却还是能清楚地记得年幼的自己跟着还算年轻的郑煜认字、背书的场景。

他识得的每一个字,看过的每一本书,到登基后做的每一个关系紧要的决定,其实都或多或少有受到郑煜的影响。

可惜他们不只是师生,更是君臣。

前世的事没办法对江维桢提起,继续聊下去也只能引他多虑。

齐让轻轻弹了下对方还搭在自己腕上的手,直接转了语气:“我听说,新帝最近也很勤勉,自登基后就一日一朝,太傅的课也一日不曾落下。”

“刚继位皇位还没坐稳,总要装模作样几天,我倒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江维桢说完,却没得到意料中的回应,他转过头看了齐让一眼,略微回忆了一下,“我发现你这几日对你那个弟弟好像改观了不少?”

“算是,”齐让没反驳,“也可能我本来就对他不了解。”

回想前世,他对齐子元的印象大概也不多:

在位时,齐子元于他不过是一个远在乾州当藩王,整日虽然吃喝享乐,但只要不惹麻烦都可以置之不理的弟弟;后来被迫退位后,齐子元于他是占了皇位,却又几乎毁了大梁江山的废物;再后来……

齐让微微闭了闭眼。

归根到底,都只是模糊的印象。

直到近日的几次接触,模糊的印象里才多了血肉。

当然,可能这些血肉组成的也不是真正的齐子元,就像是今日这场只有宗亲和几位老臣到场看起来是一片祥和的宴席。

“说起来,”正当齐让思量间,江维桢也想到了宴席,“今日只请了宗亲和那几个老臣,说是为了不铺张,我怎么都觉得是还有别的用意。”

“示好,”齐让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也算是新帝在表态。”

“向宗亲?”江维桢眯了眯眼,立刻明白了齐让话里的意思,“新帝是打算把你好不容易才从宗亲手里收回的权力再让出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当年继位后,能顺利地将父皇留下的那些道士驱逐出宫,并裁撤掉内侍省从而亲政,少不得这些宗亲的帮助。后来着手去打压他们,也是无可奈何,”齐让摇了摇头,“新帝初继位,朝堂现在看起来安宁,却处处都是我在位时的影子。想要清除我在朝中的影响完全掌控朝局,仅靠他自己或者加上太后和周家,是远远不够的。将主意打到宗亲头上,大概是想起了我初继位的时候得到的助力……虽然现今宗亲的势力远不如当年,这些年明里暗里的也没闲着,于他们也是个机会。”

“你这弟弟……”江维桢歪着头想了一会,“我一时竟也判断不出来他这一步是对是错。”

“当下来说,或许是不错的选择,至于以后……”齐让眯了眯眼,语气冷淡了几分,“齐家这些所谓的叔伯远亲,各个机关算尽又贪得无厌,当年他们助我继位亲政,又何尝不是因为我年纪小,以为可以随意控制。至于除掉那些道士、裁撤内侍省,他们在这中间是帮了忙,却也没少获利。要不是顾念同根同源,他们中的很多人是不该活到现在的。还是一时心慈手软,给自己留了这些后患。”

“确实是后患,但还不好说最后是谁的,”江维桢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了两下,思考着齐让的话,“为什么请宗亲我明白了,那几个老臣……”

他猛地拍了下床沿,恍然道,“都是当初极力反对你擢升宋清等人、推行新政的!”

“是,”齐让应声,“宋清他们近来虽然安分,到底是我一手擢升上来的,对新帝来说总是个隐患,自然要找些同样不满他们的人,哪怕先作为防范。”

江维桢忍不住点了点头,语气感慨:“我对新帝还真是有点刮目相看了。”

“也未必就是他一个人的主意,”齐让微闭眼,“就像我不相信太后一样,她也一样不完全相信我,找些手段来以防万一,也是人之常情。”

听他这么说,江维桢有些担忧起来:“那我们就看着,什么都不做?”

“不急,慢慢来。”

齐让说完,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后知后觉地朝着四周看了看:“许戎呢?”

“下午又去了御花园,滚得浑身脏兮兮的,韩应带他去洗澡了,”提起许戎,江维桢语气也轻松了不少,“我看这小不点精力十足,是个天生学武的苗子,不然把他送去北关让父亲来教他,正好也有阿瞳看着他,总比成日里拘在这永安殿要好。”

“以后他愿意的话,未尝不可,”齐让说完看了江维桢一眼,“倒是你,先前专门从北关赶回来是为了替我解毒,现在我身体好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了,外祖年纪大了,军中的事你也帮他多分担。”

“我怕我前脚离开都城,你后脚残毒发作醒不过来,”江维桢耸了耸肩,“军中的事儿有阿瞳替我分担,我回去了也不过是去医帐帮忙……近来无战事,平日的头疼脑热也用不着我出马。”

齐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知道江维桢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体内那点已经无关紧要的残毒,更是不放心在当下这种境况下,将自己独自留在皇城。

尤其在明知自己从未真的放弃过拿回皇位的情况下。

但他们之间有些话是不必说出口的,所以只是拍了拍江维桢的手臂,转了玩笑的语气:“那你一直在这儿守着我,就不想阿瞳?”

“想是自然想的,”江维桢十分坦诚,“所以上次我上次寄信回去,问了她要不要回都城待上一阵。江家旧宅这么多年一直有人打理,她这个女主人也该回来看看。”

“回来都城……也好,”齐让想了想,而后点头,“算算也八九年了,当年坤宁殿的宫人早已遣散到各处,仅有的几个知情人也早不在都城,只要不和许家人照面,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回来,她好不容易摆脱了许瞳的身份,在北关过了几年自在日子,”江维桢深吸了一口气,“回到这里总会想起那些尘封已久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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