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38)

作者:贺端阳 阅读记录

齐让依旧是没什么睡意,却也不想再让江维桢担心,放下手里书册,歪靠在车壁上,合上了眼帘。

越往皇陵去,春意也愈发浓厚,山林间树木已经抽出了枝芽,目之所及是一片嫩绿色的景致,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鸣叫,随处都散发着皇城里见不到的盎然生机。

齐子元一路都靠在马车上昏昏沉沉地睡着,直到听见清脆的鸟叫,才慢慢醒转过来,掀开车帘向外张望。

古代明明没有什么过分的污染,山林间的空气却还是明显要比皇城里新鲜,光是闻着就好像找到了小时候到山里春游的感觉,心情也愈发地畅快起来。

见齐子元一直扒着车窗向外张望,甚至还哼起了从未听过的曲调,陈敬也难免受到了感染:“许久没见陛下心情这么好了!”

“是啊,”齐子元伸了个懒腰,长长地舒了口气,眯着眼睛感叹道,“人果然还是要时不时地出来透透气,接触接触大自然,不然不是白活一场。”

说着话,他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扭过头看向陈敬,“待会祭拜完了直接去龙首山的话,能不能赶得上日落?”

“日落……”陈敬这才想起前段时日还提起过要去龙首山休养几日,看看日出日落的事儿,顺着点头,“陛下放心,龙首山离皇陵要更近上一些,天黑之前来得及赶到。”

“那就好,”齐子元放下心来,“反正现在每日都起得早,那明早应该也能看得见日出,要是晚上还能看见星空的话,也不白费这一路的颠簸。”

“陛下若是想,总是能看到的,”瞧见齐子元的样子,陈敬忍不住劝慰道,“陛下近来如此勤勉,前几日太后过来还说让陛下保重身体,适当也该休息一下才是。”

“是啊!”

说起这个,齐子元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明明最开始只想着过一日算一日,活下去再说,也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现在这样。

不是没想过撒开了手,混吃等死地摆烂,但每每看见堆在仁明殿书案上那些朝务,又不自觉地拿起笔来——虽然不是心甘情愿的,但既然已经成了这个身份,又是占了人家的位置,该承担的责任总该承担。

胡思乱想间,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陈敬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连忙去拿上车后就收起的外袍。

“陛下,”他捧了外袍到齐子元跟前,“皇陵到了。”

第三十三章

古人尤其是古代帝王对身后之事格外在意齐子元是知道的,也听说了元兴帝的陵寝是大梁开国以来规模最宏大的一个,从马车上下来那一刻,他还是免不了被眼前这片堪比一座城池的陵区所震撼。

主陵里葬着元兴帝和他的发妻江皇后,据说原本还选了十余名没有子嗣的妃嫔殉葬,被嗣帝齐让阻止,还借此取消了殉葬的惯例,只在附近修了几座园寝,葬了几位早逝的妃嫔。

为了给自己修这座陵寝,元兴帝前前后后用了十余年时间——他在位也才二十年。

至于花掉的银两、耗费的人力,更是不计其数,待到整座陵寝建好,大梁的国库也几乎被花了个干净。

效果自然也是显著的,一路沿着神道朝享殿走去,目之所及不管是陵门、路面的浮雕、歌颂功绩的石碑,甚至是四下里苍翠的松柏,都可见其伟丽精巧。

齐子元一路为古代工匠的技艺惊叹,又忍不住感慨幸好元兴帝的继任皇帝是齐让——这样举国之力大兴土木为自己修建陵寝,留下的烂摊子可想而知,更别提还附带那些闹得前朝后宫乌烟瘴气的道士、专权乱政的宦官、居心叵测的宗亲……

这种地狱模式,大概也只有齐让能料理的了。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扭头,朝着身边看去。

陵区内不能行车马,即使现任皇帝,也只能沿着神道一路步行,齐子元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尊贵,突然要走这么长一段路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他身边的齐让毕竟还病着,又一路颠簸劳顿。

少年的目光总是直白又不加掩饰的,齐让脚步微顿,偏过头去迎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陛下有事?”

“没,”下意识否认后,遥遥地朝着神道尽头的享殿看了一眼,齐子元思索过后又开了口,“不然我们休息一下?”

“嗯?”齐让有些困惑,目光在齐子元因为走了太多路而发红的脸上微微停留,“陛下累了?”

“……是有点,”齐子元也不解释,反而顺着说道,“许久没走这么长的路了。”

齐让看着他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而后点头:“那就休息一会。”

元兴帝确实给自己找了处风水宝地,陵区周围群山环绕,绿树成荫,远远看去就觉得心旷神怡,齐子元长舒了一口气,顺势在路边的肩石上坐了下来。

“陛下!”陈敬忍不住出声提醒,“这神道……”

“无妨,”齐让说着,顶着身旁韩应震惊的目光也挨着齐子元坐了下来,“今日不行祭礼,也就没有这么多规矩。”

大抵是因为齐让在位多年积威甚重,陈敬对这位太上皇的畏惧甚至超过了自家陛下,见他开了口,也不敢再多言,悄悄退到几步之外,在暗中庆幸今日随行的只有近侍和护卫,没有外官在场。

许是近段时间一直仁明殿奉天殿两点一线的过,在室外活动的时间也少了许多,算起来下了马车也只走了不到二里路,蓦地停下来,齐子元还真觉得有点累,反倒是他一直担心的齐让看起来倒是神色如常。

“这几天都没工夫去永安殿,也都没看见阿咬,”齐子元一边打量齐让,一边开了口,“他最近可还好?”

“还好,我今日带了他同行,”齐让应道,“和维桢留在了马车上,等到了行宫陛下就能见到了。”

“阿咬也去行宫吗?”齐子元高兴起来,目光转到齐让脸上,又想起什么一般问道,“那这几天皇兄身体可还好?”

“药一日日吃着,总还是有些成效,”齐让回转视线向齐子元脸上看去,“倒是陛下最近清减了不少,朝务太多?”

“我又瘦了吗?”齐子元摸了摸脸,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感叹,“朝务确实是不少……”

正是春种的时候,偏偏大梁国土辽阔,今天这里干旱,明天那里涨水,又赶上三年一次的春闱……一桩桩一件件都要他这个皇帝来决断。

唯一庆幸的是还有先例可以拿来参考。

也不知道当年继位时才十三岁的齐让,面对更险恶更复杂的朝局,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这么想着,齐子元将视线又转回到身边人身上。

“差不多了,”齐让迎上他的目光,缓缓开了口,“祭拜完还要赶路去行宫。”

“好。”齐子元应了一声,立刻站了起来,朝着还坐在路肩石上的齐让伸出了手。

少年的手白皙而又修长,齐让看了一眼,将手覆了上去,由着对方将自己拉了起来,一路并肩朝着享殿走去。

不用行大祭礼,祭拜的流程便简易的多,陵丞事先备好了祭祀用的祭品和香案,齐子元进了享殿,给元兴帝和江皇后的神牌奉了香又行了大礼,后退到门口等齐让。

“陛下,”齐让在香案前停下脚步,看了眼高悬的神牌,偏过头来,“我想独自待会。”

“独自……”

齐子元一滞,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对元兴帝是没什么血脉亲情的,这次祭拜也只当作是对帝陵的参观,但对齐让来说……这享殿之中供奉着的是生他养他的双亲。

“好。”

齐子元应了声,带着一众随侍退了下去,甚至还体贴地关上了殿门。

殿门微阖,发出一声轻响,惊动了久久看着神牌的齐让。

他回过神一般走上前点了香,而后跪在香案前的拜垫上,仰头看着挂在神牌后的帝后像。

当日为了给帝后绘像,他命人请了不少的画师,最后才挑出来这两幅,现在看起来却觉得也不过尔尔——或许也因为实在过了太久,即使对着这两幅画像,脑海中有关父皇和母后的面容也还是不知不觉地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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