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结后,我回来了(132)

裂隙被他们二人撕裂得更大,将这一团记忆旋涡惊散,雨声逐渐消失,庙宇和夹杂在雨声中的声响也随之消散。

出来的第一刻,漆饮光便立即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确认恢复人身后,松了口气,回身接住从溃散的记忆旋涡中跌出来的沈丹熹。

记忆残景散去,周围露出一片枯败的土地,地面遍布着交错的干裂沟壑,放眼望去,所见之处黑沉沉的一片,早已没有了半株灵植,只剩下枯死的桃木枝杈躺在地上。

枯枝之间残留着许多死去的禽兽尸骸,不祥的死气盘桓在地面上,让人一踏入此地便忍不住掩住鼻息。

这一片地界才是遮掩在虚构的画境之下的真正的昆仑山水,已死的昆仑山水。

厉廷澜的记忆残景怎么会出现在昆仑的死地内?

光看殷长霄的那一段记忆,沈丹熹本以为那个阿娆是被厉廷澜强迫成亲的,现在看来倒不是这样的,她似乎不仅攻略了沈瑱在人间的历劫之身,还攻略了本应由他辅佐继位的帝星,然后导致了他们二人反目成仇。

“那一个女子,和契心石里一世中那个山魈娘娘很像。”漆饮光说道,寻了个话题化解他们中间窒息一般的沉默,“难道现实当中,她没有死在雷劫里?”

沈丹熹抬步往前走,“山魈的确陨灭在了劫雷下,这个阿娆只是占了山魈身躯,就像沈薇占了我的身躯一样,来达成他们想要的目的。”

沈丹熹在涅槃火中时,他们曾神识相贴,漆饮光分享了一些她的记忆,是以知道沈薇的来历,她只这么一说,他便也懂了这个阿娆的来历。

“天外之天。”漆饮光呢喃道,“殿下会想看一看另一片天地吗?”

沈丹熹偏头看他,“你想么?”

漆饮光摇头,“如果看另一片天地的代价,是天塌地陷,毁了这个人间,毁了昆仑,我不愿。”

沈丹熹眸光动了动,恰在这时,死气沉沉的枯竭之地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座宏伟的王府大宅,她一把拉住漆饮光,站在原地不动,任由这一片记忆旋涡在身周铺开。

这一回他们进入记忆涡的时候有了准备,化身成了这记忆当中的两名侍卫。

记忆残景中又是一个入夜时分,王府下人举着烛火一一将廊下灯笼点亮,宅院的主人看上去刚刚沐浴完,身上带着潮润的水汽,只披着一件睡袍,衣襟大敞地坐在软榻上。

他阴沉着表情,身上的皮肤发红,脖颈上青筋浮突,看上去和上次一样,蛊毒又将发作。

沈丹熹和漆饮光候立在门外,见一行侍卫快步从外进来,中间夹着三个打扮妖娆的女子,进来后拱手行礼,说道:“王爷,这三个姑娘是怜春阁的头牌,听说是最会伺候人的,属下已先让医师检查过,都是干净的。”

厉廷澜摆了下手,侍卫们利落退下,阖上房门,将那三位烟花女子留在了房中。

漆饮光皱眉盯着那一扇门,手指动了动,雀翎剑在体内躁动,很想拔剑一剑砍了前面那一间荒淫的屋子。

不过没等他动手,便见先前那侍卫去而复返,来到门前,犹豫再三道:“王爷,阿娆姑娘牵着王爷送她的那匹马,不顾阻拦出城了。”

屋内一阵东西落地的响动,厉廷澜一把扯开门,眉间都是怒容,“为何?”

“是属下失察,在带那三个姑娘进来时,被阿娆姑娘看见了。”侍卫猛地跪到地上,“请王爷责罚。”

厉廷澜踹了他一脚,“一个女人都拦不住,废物!”

侍卫叩首道:“她手里拿着王爷的令牌,侍卫们实在不敢拦。”

厉廷澜蛊毒未缓解,额上热汗涔涔,草草拉上衣袍,亲自带了人去追,在出城不远的地方将阿娆拦截下来,将她强硬地拖进马车里。

车厢里传出阿娆不屈的怒吼,“厉廷澜,你放开我!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厉廷澜气笑了,“嫌我脏?”

“你就是个谁都能上的鸭子,鸭子都没你脏。”阿娆骂道。

她挣扎得太厉害,整个车厢都在晃动,厉廷澜只好道:“你看清楚了,本王的蛊毒还没有缓解,我还没碰她们。”

马车上的动静小了点,厉廷澜笑道:“怎么,你不想别人帮我解,那你来帮我解?”

马车行驶在路上,车轮骨碌碌转动,厚重的幕帘掩住了里面的动静,周围护卫的侍卫全都静默无声,往城门返回。

漆饮光默默看了一眼旁边的沈丹熹,揉了揉眉心,这位王爷的记忆,怎么全是这种东西。

“这是他散落出的第二段记忆了。”沈丹熹盯着摇晃的车厢,“看来这片死地当中必定有他的一魂,主掌记忆的魂魄,是爽灵。”

沈丹熹接掌昆仑印,自也知晓了人间大乱的原因是帝魂遗失,从宋献的汇报和冥府那里的反馈,沈瑱这么些年找回了一些帝星散落的魂魄,尚还有一魂二魄不知所踪。

没想到其中一魂竟被藏在了昆仑的死地之中。

沈瑱一心想要遮掩枯竭的山水,不准任何人靠近,画境布下后他自己也从不曾踏入这些死地,恰好叫人利用了他的这种逃避的心理。

不仅在死地之中布置下传送阵随进随出,让昆仑山门形同虚设,还将帝魂藏匿于此地。

沈瑱不入死地,冥府更不可能寻到昆仑境域内,这真是一处完美的灯下黑之地。

第76章

这一片死地被隐藏在桃花林画境之下, 有两山和一道峡谷,峡谷中的水已经干涸,只留下淤泥遍布的河床。

厉廷澜的记忆飘散得到处都是,表明他的这一道魂已经快要崩溃了, 否则不会连记忆都收束不住。

沈丹熹和漆饮光一路寻来, 看遍了他的所有记忆。

这位三皇子年幼之时过得并不好, 他十岁之前都生活在冷宫中。

皇宫里的院墙高耸而冷峻,将一座座宫闱圈禁成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囚笼,夜色深浓, 暴雨将檐下的灯笼打得摇来晃去, 其内微弱烛火苟延残喘许久, 终于被飞溅入灯笼的雨珠打灭了。

这一条廊下的灯笼本就不多,灭了也再没有宫人去点上, 一窗之隔的宫室内还有烛火的光芒透出, 雕窗上映着一个矮小的影子,磕磕绊绊的背书声从窗缝里飘出来。

“唯、唯仁者能好人, 能……恶人。苟、苟……”

“废物!这篇文你背了多久了?还没背下来!我为什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笨如猪的东西,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陛下才会厌弃我,都是因为你!”

很快屋里便响起了女子尖锐的咒骂和哀泣, 其中还是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些声音从窗缝里透出来, 转眼就被外面的暴雨声吞噬, 永远也传不出四周高耸的青瓦红墙。

守在外殿的宫人早已见惯这样的戏码,最开始还有人去劝, 被迁怒几次后,便没人再敢上前了。

哪怕她们越过镂空的屏风, 看到三殿下被他发疯的母亲按在床上,撕扯了书本往他嘴里塞,三殿下被噎得翻出白眼,撕裂的嘴角流出血来,她们也只垂了头,当做没看见。

一个失了恩宠变得癫狂的妃子,一个生来痴傻的皇子,就算硬往他脑子里塞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他也不解其意。

这样的两个主子,后面的日子会如何,几乎一眼就能望见头。这里伺候的下人们出头无望,也日渐变得麻木懒惰。

总归那位娘娘还没疯得彻底,不会真的将她这个唯一的骨肉打死,哪怕他是个傻子。

果不其然,到了后半夜,娘娘终于累得睡过去,被虐打得奄奄一息的三皇子终于能从母亲的魔掌下爬出来。

他爬到窗前的坐榻边,将揉成一团的纸张拂开,书纸皱巴巴的,上面的字迹早被他的口水和血糊得看不清楚,他也认不出来。

三殿下呆坐片刻,终于放弃了背书,他伸手想要去拿桌上的一杯冷茶,好不容易撑着摇晃的身子站起来,站到一半又脱力地跌坐回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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