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结后,我回来了(45)

沈丹熹反复看着灵叶上的字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几日来她确实没怎么见过漆饮光,难道就是因他在养花?

这只孔雀,倒是比她本人还要在意她身上所负的契约,就真的这么爱么?

她蹙眉想着,转动眼眸,视线落在桌角的雀灯上,良久后,抬手轻轻敲了敲灯盏,说道:“漆饮光,过来。”

琉璃灯罩内,雀火悠悠一晃,代表着他已听到了她的话音。

果然,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后,外面传来的响动。这一次,羽山少主深夜前来,曲雾知道是自家殿下之意,没有在阻拦他。

雀灯的光将室内照得明亮,沈丹熹抬眸打量缓步朝她走来的人。

漆饮光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浅色的衣衫,腰间也未佩平日那些繁杂的配饰,只一袭月白色的广袖锦袍,衣服上印染的暗纹随着走动若隐若现。

半夜出行,他衣冠整肃,发带,衣袍,乃至手中提着的一盏灯,都互为映衬,相得益彰,显然是用心妆扮过的。

太久没见她,漆饮光心中渴念,不知不觉靠得离她近了些,超过了平时的距离。

大约是心上种了一株花的缘故,他好像真成了一株花,再不见她,便要干渴致死,以至于昼夜难眠,当从雀灯中听到她的敲击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飞奔而来。

在来这里的路上所耗的时间很少,但他在换衣束发上花费了许久。

如今见到她,便像是久旱逢甘露,心头那般干渴焦躁的滋味,终于得到缓解。

沈丹熹对近身距离十分敏感,她察觉了但今日却没有阻止他的靠近,甚至抬手摸了摸他袖口的花纹,说道:“昙花,倒是和月色极为相衬。”

他这副打扮,还真有点像是夜色里乍然绽放的昙花。

漆饮光随之低头看去,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又听沈丹熹道:“脱了。”

“嗯?”漆饮光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神女殿下抬起眼眸,目光落往他心口,他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听话地褪去外袍,解下腰带,松开领口,暴露出大片胸膛。

胸膛上浮突的经络盘缠在他肌肤上,这是寄魂花扎根于他血肉之中的根茎,这根茎如细丝,以他的心口为中心,向四周蔓延,乍看上去,很像是生长于幽冥河畔的彼岸花。

随着心跳搏动,他身体里的血气被送入根茎,滋养着这一株小花。

沈丹熹忍不住直起腰身,伸手想要触碰。

在指尖触到之前,她忽而想起灵游夫人说过的话,寄魂花是很脆弱的花种,若不是为她而养的,便不能随意碰触,否则一碰就死。

漆饮光看出她的顾虑,说道:“没关系,殿下可以碰它。”

言外之意,这的确是为她所养的花。

沈丹熹停顿片刻,还是收回了手,只以目光打量,问道:“你什么时候将它放入心口的?”

漆饮光道:“五日以前。”

灵游夫人行踪不定,很难寻找到她,漆饮光从月老嘴里撬出这个消息时,就传信给自己母亲,请她寻找灵游夫人。

羽山凰主发动了天下有羽一族,寻了半个多月,这才寻到她的踪迹。

拿到寄魂花种后,漆饮光并未立即使用它,直到那一日,沈丹熹在熹微宫外当众宣布,她要与殷无觅解契,漆饮光才试探性地剖开心口,将花种埋了进去。

寄魂花种一入他心口,便生根发芽,扎入血肉当中,这几日来,饱食着他心中因她而生的七情六欲,已长得极为茁壮,不过想要开花却还需要一些时日,寄魂花尚未长出花苞。

“五日之前?”沈丹熹低声重复了一遍,五日前她当众宣布要与殷无觅解契,而那个时候他就已拿到花种,灵游夫人的行踪难定,想必找到她也需要一些时日,那他必是在更早之前就在打探解契之法了。

沈丹熹在心中理顺了时间,想起那一夜两人谈论解契时,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眼含讥诮,问道:“你当时何不直接告诉我就是。”

即便她不通情爱,也明白像漆饮光这样不惜损伤自身,也要为她培育出寄魂花的行为,当称得上一句“痴情”了,至少比殷无觅痴情多了。

他做了这么多,不正应该告诉她,才能俘获她的芳心么?

如果她是沈薇,她一定会感动的。

漆饮光稍稍拉拢衣襟,说道:“若殿下是真心想要解契,我知道就算我不说,殿下也有能力去探知到这些信息,你知晓以后,若是需要我,自然会来找我。”

沈丹熹单手支颐,撑在软榻的几案上,问道:“那我要是不需要呢,你岂不是白费心血?”

如果可以,她的确不想要漆饮光帮忙。

沈丹熹从未动过情,对情之一字,知之甚少,因为知道得少,便难以做出准确而全面的判断。

她无法确认进入契心石后,自己会不会被沈薇的真心所左右。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她不受沈薇的真心所影响,干脆利落地斩断与殷无觅的每一世姻缘。

但她也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在进去以后,沈薇的情感会加诸到她身上,让她变得像沈薇一样,被爱情冲昏头脑,真的陷入到他们两人之间建立在践踏她这个恶毒女配之上的伟大爱情里。

这会令她无比恶心。

就如灵游夫人所言,到了那个时候,若有一个人能强行斩断他们之间的姻缘线,自然是最保险的。

漆饮光笑道:“白费便白费了罢,从我将花种放入心口之时,就想得很清楚,无论得到何种结果,都是我一厢情愿,与殿下无关。”

漆饮光的回复十分合沈丹熹的心意,她可不希望刚摆脱了一个,又碰上另一个纠缠不清的,他能想得如此明白,自然最好。

她托腮打量他良久,“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漆饮光迎着她肆无忌惮的打量,温声回道:“殿下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和从前不一样,但和更早之前却越来越像了,漆饮光从她觑见到越来越多的过往痕迹,就像他心目中已然消失的那个人,又重新回来,站在了他面前。

他将语气控制得很好,就连脸上的笑意也十分得体,唯有胸膛上的魂花根须随着失序的心跳,激动地生长。

沈丹熹看到了他胸膛的皮肤底下,如同经脉一样搏动的根须,寄魂花生长,极快地消耗着他的气血,让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

从前的漆饮光,哪怕是愿赌服输地为她开屏,也表现得像一只斗鸡似的,浑身炸着毛,眼神凶戾得似要在她身上啄出几个洞来,从未曾在她面前露出过这样乖顺的模样。

他的凶性刻在骨子里,即便沈瑱将他押在昆仑三百年,亲自教化,都没能完全除去他的凶性。

但显然,穿越女做到了,自从沈丹熹重新回归这具身躯后,她所看到的漆饮光就和她记忆中那一只凶戾的孔雀大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像一只被驯服的家禽。

爱真的就是这么伟大的东西么?感化得了魔头,又感化了这只凶戾的孔雀。

她甚至怀疑,漆饮光是不是也被夺了舍,体内有一个系统在指示他该如何做事。

沈丹熹想到此处,坐起身来,心中怀疑更甚,也许系统从她身躯里离开之后,又换了另一个宿主寄生,这不是没有可能。

她想了想,说道:“我确实需要你随我一同入契心石,帮助我斩断与殷无觅之间的姻缘契约,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要先确认,你对我是毫无保留的。”

“这是应当。”漆饮光颔首道,“殿下要如何确认?”

沈丹熹伸手扯过漆饮光的袖摆,将他拉近了一些,这家伙不仅外袍做工精致,内里的中衣也十分讲究,衣料柔软,袖口上压着暗纹。

“我要搜你的魂,确认你的确心口合一,心行一致。”

“搜魂?”漆饮光诧异道,他眸色沉了沉,隐含几分若有所思,盯着沈丹熹,“殿下是有多不信任我,才会想到这种……”这种通常是被拿来审讯有罪之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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