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顾奕，他永远都记得凌琛从山谷中出来时，脸上带着的，微不足道的划伤，他本以为对方并无大碍，却在后来得知，凌琛在那之后一连请了三个星期的长假。

每当顾奕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心中就会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凌琛根本看不起他。

因为那时候的他不够强，入不了他的眼。

顾奕坐在床沿，视线拂过凌琛没有任何防备的侧脸，心底就像有一团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结，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很久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轻轻地将被单盖好在凌琛的身上，然后起身。

就在他不经意转身的时候，正看见凌琛床对面的办公桌亮着，旁边的光脑正处于待机状态，全息文件同纸质文件堆叠在一起，看上去有些杂乱，像是整理者因为某些事没来得及收拾的样子。

顾奕眼眸沉了沉，走向那只办公桌，随便点开了一只全息文件，就见上面用有些资料用专用的标记勾了出来，标记“九二九”。

点开那只标注文件便进入了下一页，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一名军官的资料：

【姓名：罗西；性别：雌虫；年龄：122；身高：182；职位：银翼基地04编交接派遣员】

资料旁边是这名军官的免冠两寸证件照片，顾奕眉头深深拧起，因为接下来的一项结果显示这名军官在九月二十九日当天被发现在星耀号军舰的仓库内服用剧毒药物死亡。

如果他记得没错，这名军官他见过，就是在那天交接派遣的时候，当时他的双手被罗西牢牢地扣在身后，眼睛也被黑色束带蒙住，没有任何还击的机会。

他们在路上走了一段，顾奕就感觉到有一把冰冷的枪口就抵在了他的左胸后方，开了枪。

那之后，顾奕的记忆就中断了，只隐约记得自己躺在血泊中时，对方不知道对谁说了句：“动手。”

再往下，资料里显示出了这名军官的上级军官的名字：【卡尔·洛克】

还没等顾奕接着往下翻，身后的床头就传来一声动静，转头就见凌琛半边身靠在床头看着他。

“你在看什么？”凌琛的声线有些沙哑，大概是刚刚的烧还没好全。

顾奕心底猛地打了个激灵，脑袋一片空白。

他佯装无事地单手插兜，一只手挠了挠头：“啊......啊我觉得你这里稀罕东西还挺多的嘛，”他忽然转脸看向桌面，随手拿起一支钢笔，朝凌琛笑了过来：“你看这......这支笔，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爱尔尼梵达的全星系限量款，售价高达四百万星币——”

“你认得它？”凌琛微抬下颌，一脸疑惑地看着对面的雄虫。

顾奕突然顿住。

凌琛说：“我并不知道这支笔的售价，随手拿来用的。”

顾奕心说这姓凌的真是走到哪都改不了那一套，生怕别虫不知道他家多有钱一样，他笑道：“这么好的笔说用就用，要是我的话，恐怕会舍不得。”

凌琛：“谢谢。”

顾奕“嗯？”了一声，“谢我什么？”

凌琛半曲着一条腿，胳膊搭在上面，非常认真地说：“刚刚帮我拿药。”

顾奕将手里的笔放下，目光在凌琛的身上打量了一圈，见对方的气色好了不少，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他深深吐了口气：“那既然你没事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

留下凌琛独自坐在床上，回忆着刚才顾奕的种种行为，他看向桌子上被工整放在笔筒里的钢笔，觉得这并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他明明亲眼看见顾奕的遗体被封进了水晶棺，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也绝无可能生还。

死去的虫，怎么可能复生。

床头的灯光很暗，凌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一早，银翼基地的军官们纷纷准点来到各部门打卡报到，走廊里虫来虫往，凌琛的办公室也时不时被敲门送进一堆文件，菲特拿着一堆报告风风火火地从门外赶了进来。

“报告上将——检测报告出来了！”

凌琛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清茶，眼角余光瞥向菲特，抬手示意他不要着急，他道：“哪个检测报告？”

菲特被这一瞥吓了一跳，吞了口口水，看着凌琛的脸色道：“巨......巨甲兽。”

“什么结果？”凌琛笔直地坐在位置上，问道。

菲特将手中的全息文件往上一拨，页面自动飞到了凌琛的面前。

“检测显示，巨甲兽血液里的诺希林药剂浓度占比为2.33%，这是一种精神麻痹药物，而根据我们当日捕捉到的生物样本来看，巨甲兽确实出现了萎靡不振的现象，但奇怪的是......”

凌琛将数据单放大，看见下方出现一行字体：【不明药物占比：5.9%】

菲特道：“这又是联盟没有记录在册的药物，和上次我们拦截的药物属于同一种类型，之前我们的专家正在极力研究它的药性，但是很久都没有效果，今天终于水落石出了。”

凌琛食指点了点桌面，像是在思考什么。

菲特：“因为之前的专家所用来实验的都是非常低等的小白鼠，小蜥蜴，这些生物没有任何精神力，而只有更高等的动物，或者是某些特殊植物会存在精神力，从这次巨甲兽的实验样本来看，样本明显出现了意识凋零的现象。”

“死了？”凌琛问。

“没有。”菲特说，“是精神力消亡了，但没有立刻死亡，剩下的科研团队还在研究，需要等待。”

嗡嗡——

凌琛手腕上的通讯仪震动了两下。

克里斯发来一条消息：【上将，议会要开始了。】

凌琛关掉腕带，对菲特说：“好，你先回去吧，我去开个会。”

说完便起身准备出门。

菲特紧随在上将身后，说：“上将，其实我觉得这次的实验结果应该会有一个新的突——”

就在那一秒，门开了，菲特的声音戛然而止。

凌琛的瞳孔渐渐放大。

随着大门的开启，门后逐渐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顾奕背靠在门框的一侧，慢慢抬头，浓如乌檀的眉眼正对上门内上将的灰瞳。

门外的走廊此时已空无一虫，空气十分安静，银白的走道灯光在对方清晰的轮廓间勾勒出一道深邃的阴影。

顾奕的嘴角叼着一只精致的纸玫瑰，深情款款地朝他看了过来，接着他非常淡然地取下那只纸玫瑰，换一只手撑在门框上。

声音低沉有磁性：“早上好，上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要不要考虑成为我的伴侣？”

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着微光，像那天上的星辰，遥不可及，却又触手可及。

第11章

空气静默。

凌琛仍旧保持着刚才想要出门的动作，表情凝固。

他的目光缓缓从顾奕俊帅的脸上移到他手里的那只纸玫瑰上，然后回到对方薄红的嘴唇上，终于闭上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真的不觉得尴尬吗？

凌琛在对方那双深情的眼眸中，默默抬起了手，按在了紧急关门键上。

还未完全打开的大门迅速关闭。

“上将......”菲特呆站在原地，看着上将放下颤抖的手。

凌琛走回了他的办公桌，拿起其中一只全息文件，传给菲特，“按着这上面的执勤表，给他安排个工作。”

全息文件在天上飞了一圈被菲特捕捉住。

“是！”菲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又回头看了看凌琛，“但是上将，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顾作为您的搭档，按理应该与上将随行。”

凌琛挑眉：“让他跟我一起去开会？”

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还不想做今天一上午都这样见到他，当然，如果顾奕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他身边坚持待着而他也不觉得有任何心理障碍，也不是不能考虑让对方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