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51)

作者:风枕月 阅读记录

他不愿让他知晓,她昨夜口口声声唤着的,是他的姓名。

贺九安并未犹豫,只一挽袖,坦荡道:“取臣的吧。”

季珣定定地瞧着他,眸中带着一抹痛色,哂笑道:“你倒敢坦荡承认。”

“殿下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他静静地望着他,“殿下身为国储,如今陛下终日缠绵病榻,您的圣体更不可损,取臣之血,暂缓燃眉之急,不是刚好吗?”

“你不怨孤吗?”他冷不丁问道。

“怨。”他斩钉截铁回答,旋即眸色转深,“可臣跪在祠堂,望着贺府的世代列祖列宗,亦明白了一件事——”

“臣护不住她。”

季珣这才注意到他近日憔悴了不少。

“臣不若殿下豁得出去。”他闭了闭目,“臣背负着宗族兴旺,背负着家人性命,背负着社稷之责,背负着与殿下之约,臣……背负了太多太多,这些东西桎梏着臣,令臣左右为难,举步维艰。所以,暂时放手,或许对她,对臣,都更好一些。”

“正如她会因为与臣的婚约而陷入皇后娘娘为她设下的陷阱一般,若无殿下,臣连闯宫……都怕是不能。”

那双眼睛仿若平静的湖水,干净澄澈,可若不去细致探究,也难以察觉这一眼便能望得见底的湖水,藏着怎样的少年心事。

贺九安把手臂又往前伸了伸。

“取血吧。”

一根粗针倏然戳入他的指缝之中,他眉心一凛,接着,一滴一滴的血珠便顺着他的指尖落入了白瓷小碟之中,宛若红梅落雪。

待铺了一平层,季珣向外唤道:“宋池。”

宋池应声而入。

他递给九安一方素静的止血帕子,又将那白瓷小碟递与宋池:“好好封存,莫染尘埃。”

钻心的疼令贺九安的唇骤失血色,他在指尖用帕子简单打了个结,自觉方才与他诉说的那些话令心中松快了不少,问道:“敢问殿下,是何人所为?”

“周辞。”

贺九安眉尾一扬:“他怎么敢?”

季珣莫名有些心虚,轻咳一声道:“他在东宫旁的桃花林捡到了你送长宁的及笄礼,以为她在宫中私会情郎,大抵是想以此事来拿捏她。你不知道,招待北燕使团的那次宫宴上,她……着实惹眼了些。”

“那殿下先前的谋划——”

“不会变。”他打断了他。

“难道殿下要扶持这样不择手段之人吗?”

“孤不会放过他的。”他定定凝着他,“但孤需要时间,也需要他许诺的那三座城池。没有任何长远的谋划能够一蹴而就,不是吗?”

贺九安揉了揉眉心,踱步至窗前。

“是臣方才一时情急。可——”他回过身来,“可若是公主知晓是周辞害她,而你还坚持扶持他登上北燕皇位,她定会怨你。”

他凝着砚台上雕刻的一小簇迎春,微微一笑,“她若是怨了孤,与你而言,不是更有可乘之机吗?”

贺九安深吸一口气,终不愿别别扭扭地忍着他,翻了个白眼道:“季子卿,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小人之心。”

宋池安顿好一切,刚刚折返,便见贺九安脸色不好,匆匆离去。

“殿下,贺大人他……”

“你别管他。”他复坐了下来,“孤有件事要吩咐你。”

“是要处置北燕小王爷吗?”他打量着殿下的神色道,“臣这便找几个弟兄,将他绑了来,就……就关去暗室如何?”

季珣倏然抬眸,递去一道凌厉眼风。

宋池忙缩了缩脖子,“此计……不妥?”

“当然不妥。”他冷声道,“你知他实力几何?身旁有无高手伪装的随从?能不能一击必中?”

“是臣鲁莽。”

季珣望了望身后的书架,起身扭开其间的青玉花樽,露出身后暗室,自密密麻麻的瓷瓶中取了一只来,递予他道:“在不知对手实力几何时,应当学会藏拙。”

“殿下之意是……”

“趁他更衣之时,把他打晕,喂他吃了这个。”

室内忽地一片静寂,宋池握着手中的瓶子,面色有些尴尬。

殿下这招未免太损了些。

饶是武林高手,在更衣之时,也是最没防备,最脆弱之时,可要趁人如厕时闯入其中,也着实,也着实……丢脸。

只见殿下垂眸淡淡道:“周辞还不能死。这是伏尸丹,药丸之内裹以尸虫,服下后,每月十五月圆之时,便会钻入人脑啃噬,使人狂性大发,生不如死,再休养一月,周而复始。”

“可有解药?”

宋池顿时觉得手中的瓷瓶烫手起来。

“人死了,就解了。”他提笔在折上落字,“还有,事情做得隐蔽些,昨夜之事不要传出去,莫让他察觉长宁有异;还有,平日里多去催一催方小公子,让他尽快寻出法子……”

他以笔抵着下颌,凝眉想了想是否还有遗漏,对他道,“暂无事了,你去办吧。”

宋池躬身礼罢,便小心退了出去。

*

持盈醒来的时候,已是苍穹幽深之时。

许是怕扰了她的清梦,屋内仅掌了一盏灯,她看了看脚踝上已换好的新药,撑起身来,只觉得肚子有些饿。

她跳下床来,打算开门去唤人拿些吃的,可还没摸到殿门,便听屏风后传来一道淡音。

“去哪儿?”

她收手转身,只见是端着餐盘的季珣。

她垂了首,双手绞在身后,一时有些窘迫。

不论是漆黑的夜还是昏黄的烛,亦或是面前的男子,都不自觉地诱着她想起那些淫靡暧昧的秘事,尤其是昨夜她……

她正想着,许久未进食的肚子率先抗议出了声。

季珣假意没懂她的小心思,将餐盘搁在圆桌上,为她披了件外衫。

“夜里凉,你病还未愈,莫要这般冒失。”他为她理着衣襟,道,“本想给你带你惯喜欢的虾仁羹,可海鲜是发物,你如今病着,便命人煮了燕窝三鲜羹来。”

他颇为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落座于桌前。

“你是想要孤喂给你,还是——”

“我自己来。”

她耳尖有些红,始终避着他的目光。

他轻轻一笑,“孤没说完呢,你是想要孤喂给你,还是像你合卺酒那般渡你喝下去?”

她闻言猛地抬眼怒视他,“你——”

她嗔骂的话还没说出口,便撞进了他持匙含着揶揄的目光。

他近日大抵不曾好好休息过,眼下蕴着些许乌青,将汤羹吹温,递至她唇边。

她垂眸望着,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抿了抿唇,小心咽了下去。

他的小姑娘脸颊绯红,就这般乖乖地吃着他喂去的汤羹。

他眼底渐渐浮上些暖意。

很快,一碗羹便见了底。

她由着他擦过嘴巴,试探问道:“皇兄何时让我回清凉殿中,我……我想拂云,也有些想贵妃娘娘和瑾儿。”

他敛了眸,低低道:“快了,等你好起来。”

“真的吗?”

连她的惊喜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他反悔,便又命人将她绑了来。

“嗯。等你身子尽数好了,孤便放你回去。”

他的尾音有些淡淡地哑。

“一,一言为定!”

她自顾自与他相约,他却没有应声。

用完膳,他命宫人为她净了身,又把她抱回了床榻。

她躲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双杏眼,望着他抗议道:“我觉得我的脚已经好了,我想出去转转。我,我都睡了一日了,现下一点都不困。”

他算了算时辰,快至子时。

“不行。”他习惯冷声拒绝,带着一贯上位者的骄矜,却在瞥见她有些失望的目光时,放软了声线,“已经很晚了,阿盈,孤这些时日都不曾好好睡过,你今日只当陪着孤,可好?”

他难得这般温柔地同她讲话,目光停驻在她的眼眸,似带着丝乞求。

她只觉得自己耳尖又要烧起来,慌忙避开,往里面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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