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182)

作者:南通欢 阅读记录

但是当你向他投去一瞥,他必然不使之落地。

安全感,深沉与热烈的交融,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于是我望向他的眼色染上无穷尽的敬意,方欲真诚地表达对他的赞许,却听得他波澜不惊的面上嘴唇轻动。

“我在整个西戎北部,攻居一,守居一。”

他无辜地偏头端详我,云淡风轻地激我。

“阿依慕,有我这么优秀的偏将,你就放心迎战吧。哪怕你再死一次,我也能把你从阎王那里,安然无恙地救回来。”

我无语凝噎,嘴角微动,继而弃了夸奖的心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回敬道。

“全西戎最强的首领替我打下手,我还真是担待不起。”

洛桑得逞后眼眸流转,狡黠之色流露于那开朗无害的面上,反差强烈地使我心跳都慢了一拍。

“洛桑行毕生绝学,只为替扎兰真正的主人谋取她想要的野心。”

我彻彻底底地沦陷在这句意味深长的话里,我走近洛桑,拍了拍洛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撇了撇嘴。

“别这样说,洛桑,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当各有自己的野心,这才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的母亲只是交代你关怀我,没有让你把大好余生预支给我。所以,请你一定要去认真寻觅自己的野心。”

我委婉地劝说他,说不感动是假的,说欣然接受是愧疚的,所以在生死之际前,我需要将他奋力推开,毕竟这一切的一切恩怨是非,与他无关。他却明如太阳般弯起眉梢,裂开嘴角,酒窝浅浅,俊逸得如烈日般不可直视。

“阿依慕,我说到做到。我曾经是将你当做一个心结,但是现在,我心甘情愿地,为你扫清最后的障碍,做那个望眼欲穿的幕后守城者。”

我只当他是年少玩笑,一笑置之,与他步出天地,再做比试。

曾会想到,我纵情于山野的每时每刻,他都在循环往复地默念。

“既然阿依慕是瑾国最善进攻的将领,那我洛桑,欣然作她身后的守臣。”

我言笑晏晏的使出二十四节气连续溃退洛桑的一进一退,不亦乐乎地交流着西戎中原刀法的异同,而点滴之中,洛桑似笑非笑地将我的意气铭刻于肺腑,深领推演,自己对于她的每一招划,该如何互补,天衣无缝。

我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哪怕我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他也能将我,安然如故地夺回来!

狼群已退,节气行至末尾,我们一路交锋追赶,难舍难分地沿着穆勒河打回了部落。

酣畅淋漓之后,我们皆是神清气爽。还未歇下,但见一男子神色惊慌地闯入营帐,含糊不清却声嘶力竭地向着洛桑大叫出声。

“洛桑,不好了!瑾国二犯我扎兰,请求指示!”

我方才端起的茶碗悬空,在嘴边静默一动不动,半晌我打断了那人怎么也止不住的喘气声,冷静得可怕。

“樊伊,来了多少人马?能估算得出吗?”

樊伊先是发愣,似乎没想到我知晓他的名姓,而他更不会想到的是,我早已记住了洛桑身边所有弟兄姐妹的姓名。

见我严肃部署,也反应过来,很快接话,沉稳道。

“我估摸着有十万。”

他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却一碗接一碗饮酒的洛桑,心中焦急到面色都涨得通红,却因惊惧落灰般的又发白。

他深深咽下一口粗气,继而扭头望我,是深信不疑的容色。

不知不觉,他对上位者的姿态,潜移默化地转向了我,而随着严重的事态被阐述得一清二楚,空气都灼烧到了临界点。

“不必惊慌无措,他们这次,大多是冲我来的。试探我的生死未卜,然后判断西戎是否空虚,可以一举攻破。”

一念及此,我抿唇,光彩奕奕的眼眸好似金红色的火球。

“如此这般,那便随我出战。”

倚靠桌案,桌面凌乱,喝着闷酒的洛桑终于有了反应,他二话不说,起身从刀架上取了两柄刀,微微作色间,抛过给我。我条件反射般伸手接过,象征性地颠了颠手中刀的重量,满意地扬了扬眉梢。

洛桑自顾自地将刀后插入自己身后的刀鞘,又胡乱从坐垫下摸出一套老旧的双刀,凌空抛给我,我腾出怀抱接纳,定睛一看,发现竟然由铁索连住。我蹙眉发问,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这是?传世珍宝?”

本是抱着玩笑的心态作此问询,不料洛桑竟然眼眸含笑,然后轻轻点了点下颌。

我还未从反转中挣脱,又听他幽幽两句,满盘皆落索。

“此乃你母亲率部最喜用件,双刀为敌,游刃有余,避虚就实。”

我深凛,吐字轻轻。

“是我母亲的兵器么。”

说话间,指腹的茧戳碰上不太锐利的刀锋,铁锈味浓重,扑鼻是封存多年的血腥气息。

我喜怒不见,鼻尖微皱,轻拢慢捻,慢条斯理道。

“既然当年母亲凭借此副双刀退敌百里,那我如今必然是要当仁不让地继承衣钵了。”

洛桑深以为然地徐徐笑起,知我是允了,自己便默不作声地退居二线。只是瑾国的护国将军调转矛头,为西戎而战,不知中原那边的表情,该是如何的精彩纷呈呢,真是拭目以待。

我斜眸瞥了一眼还摸不清状况的樊伊,疏朗道。

“樊伊听令。”

樊伊随即了悟此刻扎兰部听命于谁,大落落躬身受令。

“樊伊在。”

我静若古潭深千尺,冰寒发令,字落千钧。

“派遣急兵知会其余各部,除却背刺我西戎的那个,就说,阿西达的女儿,阿依慕回来了。她这一回,不作中原臣子苏钟离,只为西戎而战。”

樊伊浑身血液都烧将起来,一股暖流涌动充盈他的血管,不知为何,眼前仅见了几面的女子给他重达九鼎的力量,她会许给扎兰光明的未来,如她的母亲一样。

他不再迟疑,道了一声是后火速上马,快马而去。绝尘而去的马匹消失在烈日下模糊如海市蜃楼般的虚幻里,而我回身握住洛桑发烫的掌心,向他舒舒然笑,言语坦然。

“洛桑,烦请你替我守住后方了。”

洛桑不动声色的面上终于温温生笑,回握我的指尖,落下是羽毛般轻柔的诺言,却深沉而令人心安。

“没问题,往后余生,你但凡串换,我都万死不辞。”

我眨了眨眼,笑意温婉却明媚,突兀地发问。

“对了,洛桑,你有没有陈年的好酒,带上一壶。”

洛桑虽不知我所藏心思,却还是有应必答。

“有,等我给你捎上。”

我款款而笑,眼底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光彩,历经坎坷,还是熠熠不灭。

“好,我有一场大仗要打近在眼前,你有好酒一壶晃荡在腰间,就等那不知死活的人们,上前讨不快。”

另一边,景物倒转,草色青青,樊伊沿穆勒河扬鞭,大声疾呼。

马蹄声由细小的鼓点转为大浪滔天的震颤,尘土招摇着爬上高高的马背,孕育于西戎的乌骓马,扬天长啸,是在故土才有的底气。

而那悲鸣于中原的同类,终是涣散成日夜的不甘。

草原沉寂了太多年,第一道会师的号角终于扯破了浓浓的雾气,于山谷抟摇。

“瑾国护国将军苏钟离,扎兰战神阿西达的女儿阿依慕,领扎兰对阵瑾国,我领本人口信,请各部首领速为集结,开赴支援!”

一声响应,万人齐呼,酒色不算清透,于浑浊间,我扬起壶口痛饮,液体蜿蜒着从嘴角流泻。

身后传来高呼,是各部的人马,乌泱泱汇聚在我扎兰部周围,簇拥为中央。

我窥见远处滚动的烟尘,轻轻眯眼,转而不屑,那是瑾国军,他们来了。

既然他们十年一日地大言不惭,固执己见地以为是强盛的瑾国庇佑了我,是历任的君主给了我活命的喘息之机,我寄生于那压抑乃至于压迫的所为权分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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