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47)

作者:南通欢 阅读记录

黄祁山开颜,对着这些还面带青涩的新兵们声如洪钟。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将军。既然被分配到东宫,想必她的传奇事迹你们已有所耳闻。此后,你们的授课,由我们轮流进行。”

虽然大部分人投来钦佩与羡艳的目光,可我还是眼尖地捕捉到了散落在人群中的几个鄙夷与轻慢。我并没有出言训斥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温和一笑,点头致意。

“我也不过是先你们一步学会了罢了。所以大家不必有负担。我们是秉持教学相长的良性教学模式,对我有什么不满,都欢迎提出。”

此话一出,两极分化更重。我掠过那几个显眼的不服面孔,只是淡淡道。

“接下来,先学一下基础的拉弓,全体都有,速成一排。”

我看着条理分明,闻风而动的规整队形,几个眨眼工服都已持弓立定,神情肃然,面部紧绷,待我发号施令。我满意地微微一笑,看来是选拔过几轮的,素质都为上乘。我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弓,接过黄祁山递过来特制的箭,微微眯眼,谈笑间,一箭正中靶心。

就在大家呼吸都顿住之际,我却别有深意地盯住箭靶发笑。几秒的延迟,箭靶自中心开裂,碎成几块。场上一时静寂,大家都惊恐地望着我,无人出声。黄祁山咳了咳,交头接耳和喝彩这才震耳欲聋般响彻了云霄。我并不回身接受追捧,只是翻身上马,一阵助跑后,听弓放箭,又是毫无悬念的一中与一碎。我兜着马换了个方向,愈发胆大,没有知会,学着黄祁山的倒挂金钩又是一箭。只是我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而是整个人倒翻过来,俯仰间,脑子充血,马背颠簸,我一抬手,还是命中。

比之黄祁山的侧挂,显然,这一头重脚轻的举动,小巫见大巫。众人吓傻了眼,纷纷屏住了呼吸,更有甚者向黄祁山投去了求助的眼色,生怕苏将军失手。但显而易见,我虽放肆,却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就在我面带笑意地从心变换了多种马上姿势,堪称五禽戏的一套戏耍下来,轻轻松松连中十箭,却也彻彻底底报废了十个崭新的靶子。

黄祁山悔得肠子都青了,经费在燃烧啊。

目的达成,我正欲下马,却瞥见缓缓走来的一个人——哟,这不是前几日,自讨没趣的,三殿下嘛。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我隐没嘴角的冷笑,纵马周场,冲着走在张乔延前方的小黄门方向猛冲过去。就在小黄门吓得要抱头鼠窜却不敢的左右为难之中,我优雅地故技重施,一个跪马。

只是这一回,于我锦上添花,于张乔延则是雪上加霜了。

我一个临空腾飞,马踏飞燕般的从容,轻巧而无波地深深俯视着前方几人,稳之又稳的落在了张乔延不太好看的面色之前。

第四十章 情愫暗生

抢在张乔延面部冻结之前, 我躬身一礼,声似如云漂泊,却又让对方陷入长久的缄默。

“三殿下到访, 钟离失冒犯了,有失远迎。”

三殿下僵硬的面部线条弯弯绕绕, 还是回到正轨。他眉眼不动, 沉着接话.

“钟离不论是刀剑, 还是射御, 当真是生龙活虎, 无师自通。几日不见,又成一代宗师”

从那牙缝中挤出的几个字, 我感受到不友好的气息正在幽幽发散, 却并不发作的引而不发,心下疑惑, 却笑容可掬。

“得三殿下赏识,钟离大幸。”

他喉结止不住地一颤,似乎顺好了气, 终于向着小黄门使了个眼色,继而道明了来意。我只是笑得人畜无害,却对他的屡加冒犯嗤之以鼻。小黄门不敢看我,只是垂着头,一副意欲点头哈腰却碍于是三殿下人只好强撑着挺起腰杆的混样, 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模样。我冷笑着听他絮絮叨叨,有名火起。

“苏家长女, 贤良淑德, 三殿下赏识钟离奇才,惜才使然, 特送来精雕宫品,望您喜欢。”

从头到尾,字字句句,字如刀锋,踩住我的痛处摩擦,都在膈应我。我却还是皮笑肉不笑,没有撕破脸,不卑不亢道。

“钟离谢过三殿下好意,这一次,我就收下了。只是钟离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与否。”

三殿下玩味地盯着我宠辱不惊的面色,漠然开口。

“钟离但说无妨。”

我笑意浅淡,只是大大方方地敷衍他的“好意”。

“首先,臣直属东宫,望三殿下还是不要越过兄长来寻我比较好,臣担待不起。况且臣位卑浅陋,不足以得殿下如此关照;其次,臣虽然是苏家女,却承受不起这个长子,臣不过是苏家武场一枚小小弟子,但求公平竞争,清清白白地打造自己的履历,请不要再给我加上这些隐形的红利,我现在归东宫指派;最后,我既然选择了野蛮生长的习武之路,打打杀杀就沾不上贤良淑德,臣不才,也不高尚,贤良淑德,臣配不上,三殿下这样的好东西给我,就是暴殄天物,还是送与您的好妹妹来的好。”

此话一出,两方鸦雀无声。黄祁山虽站得远,耳力却尚可,听的一清二楚。他捏了一把冷汗,心里像是捶鼓,如雷灌耳。小黄门的脑子也止不住地嗡鸣,心里打着颤,只求这场对峙早点平息,不要祸水东引,他还不想掉脑袋。

三殿下眼中的恼火却最终没有燃烧起来,他只是宽厚地付诸一笑,点头称好。倒是我深感意外,歪过头,探询的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在他风平浪静的脸上烧出一个洞来。他最后只是吩咐小黄门把那从头到尾都没有得我一眼的白玉镶金如意簪递上,然后潇洒离去。我目送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若有所思。脑中一句话不轻不重,低低盘旋。他没有情绪的一句状若无意的提起,让我觉得不爽盖过了从前。

“听说,东宫上下都唤你苏将军,当真是有意思。”

可是我只是打哈哈地一掠而过,心中却生出芥蒂。我不快地捏紧那簪子,堪堪上马,快马加鞭。在黄祁山和诸位弟子的困惑目色中,在疾风穿过耳鬓嘶鸣,霎时找回了意气风发的自己的心之所归。但见我终于正眼望了那还挂着珠玉的簪子,叮叮当当,虽然悦耳清雅,我却眼前晃过张乔延阴云密布的双眼,只觉得心烦意乱。

我利落地扯过仅剩的一支箭,了无牵挂般将珠钗随意系在了箭尾,笑得猖獗,不似娇花,不似春雪,倒如极地边寒,狼烟滚滚,阵法初显。万般畅意,风有风的来意,箭有箭的去处。顺着风的方向,我深深呼气,继而眯眼,箭已离弦。在场的人第一次听见风的呼吸,伴之环佩叮当的脆响,呜呜咽咽,其应若响,一时激起千层浪。众目睽睽之下,空止响腾,余韵徐歇。一箭贯穿了所有的偏见,撕碎了所有的契约,昭告天下,在下苏钟离,直属东宫。

所有人,齐刷刷望向始作俑者,静默在风里不发一言的我,一时哗然。因为那一箭,射穿了靶子,靶子却稳稳立着,“安然无恙”。我叹笑一声,目色空蒙,超然物外,与山色浑然难分。黄祁山见状,赶忙打起圆场。

“大家说,苏将军是不是箭法出神入化。”

众人情绪高涨,赞美之声洋溢周场。我却只是颓然宣布下课,折返回住处。外面还是喧哗了一阵,毕竟如此大戏,千年难遇,暗流涌动,道尽双方剑芒。这样的烂摊子,交予黄祁山,整顿了队伍,众人叽叽喳喳地散去。我用被子捂住头,头痛欲裂。寒凉的夜风吹过草场,风吹草低现珠钗,任凭珠玉叩击,隐隐作响,无人问津。我头痛般用手指捏了捏眉心,挥之不去的是那场坠马,以及不知所踪的珠钗。为什么,心会这么慌呢?我,遗漏了什么呢?可惜,我不得而知。

次日,我面色如常地前往草场督察,不料我一出现,就被团团包围 ,水泄不通的人群里,黄祁山冒出了头。

“好了好了,苏将军来了,你们别惊吓了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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