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239)

是啊,为什么她对其他孩子都很亲近,唯独厌恶恐惧李元吉?

虽然窦夫人是个好人,但她也是一个心中有软弱点的普通人。普通人在面临让自己痛苦了太久的道德包袱时,难免会为自己找借口。

会不会不是我的错,会不会其实他也有错?

特别是喜欢霸凌别人的人,最爱找这种借口。所以李玄霸原本没打算这样劝说母亲。

母亲一直都秉承着很高的道德水准,他不想引诱母亲沾染道德瑕疵。

但看着母亲的痛苦,李玄霸改变了主意。

如果秉承高道德感会让母亲痛苦,那母亲还是别当个道德完人更好。

李玄霸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击碎母亲的道德防线,但他给母亲心中植入这么一颗种子,在李元吉再次让母亲痛苦的时候,母亲说不定就能借着这颗种子脱离“母爱”和“道德”铸就的荆棘墙。

李玄霸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以母亲超高的道德感,肯定不会因自己一句为她找借口的话就放弃自己的道德。

为了不让母亲用道德感重新说服自己,李玄霸再次转移话题。

“母亲,你看看这诗册。”李玄霸道,“这是外面揭竿而起的农人所传唱的诗歌。”

窦夫人正在心神恍惚间,手中被李玄霸塞进一本诗册。

她条件反射低下头,翻开了诗册。

这诗册经过了农民起义军诸多首领和谋士的重新编排,首页便是残忍至极的《菜人哀》。

窦夫人本就是富有同理心的人,只看了《菜人哀》诗句前的楔子,她就双手颤抖,落下泪来,竟然将自己的事完全抛在了脑后,眼中心中只有这字字泣血的诗句。

短短一首诗,窦夫人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其读完。

每读一句,窦夫人就心生不忍移开视线,缓缓心神后才继续往下读。

待读完之后,窦夫人仰起头,哭得不可自抑:“这是真的?诗中写的都是真的?”

李玄霸平静道:“自陛下登基之后,年年徭役不停。去年水灾,今年旱灾,陛下仍旧不肯停下征讨高丽,百姓已经苦不堪言。这是真的。大兄原本与父亲同在涿郡,后来生病归来,就是因为看不下去此种惨状。连涿郡附近都如此,更别说受灾的山东诸地。”

窦夫人抚摸着诗册:“外界百姓居然已经如此困窘。”

她悲哀地想,可惜我身为女儿身,只能空空同情,做不得其他事。

李玄霸问道:“母亲,你年幼时是否曾说,‘只恨我不是男子,不能够解救舅家的危难’?”

窦夫人神色大变:“大德!你从何听说!不可妄言!”

李玄霸道:“那就是真的了。”

窦夫人惊慌道:“不,娘亲没有……”

李玄霸道:“母亲,你看这大隋,是不是已经有了灭亡之相?”

窦夫人辩解的声音戛然而止。

母子二人相对沉默了许久。室内安静得连心跳声都如同雷鸣一般响亮。

窦夫人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双手颤抖了许久,才猛地握拳。

“三郎,你和二郎……”窦夫人声音沙哑,“不要乱来。”

李玄霸道:“我和兄长不会乱来,只是积攒实力罢了。我看父亲已经有了野心,朝中许多勋贵也有了野心。乱世快来了。母亲,你要保重自己。若你因为不在乎你的人折磨自己,将来看不到大仇得报的那一日,岂不遗憾?”

窦夫人脸色不断变幻。舅父、舅母、表兄,父亲、母亲、兄长……那些她努力想要淡忘的身影,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舅父满门被灭,父母兄长皆亡,独留她一人在世间。

她似笑似哭又似嗔怒,而后伸手用力扯住了三儿子的脸皮。

李玄霸吃痛:“哎哟!”

寒钩立刻用翅膀撑着身体爬起来。

窦夫人看向寒钩:“怎么,你想护着大德?”

寒钩看了一眼妈,又看了一眼妈的妈,翅膀一收,一屁股坐了回去,并把脑袋扭向了别处。

窦夫人失笑:“真是成了精了。”

她松开了捏着李玄霸脸的手:“大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李玄霸捂着脸道:“我只是想让母亲把视线从后院移到天下。母亲遗憾身为女子,所能做的事不多。但若我家造反,母亲的后院范围就会扩大到整个天下,那时候能做的事就多了。母亲,想想美好的将来。”

“美好……”窦夫人哭笑不得。天下大乱,唐国公府造反,你说美好?

窦夫人从来不知道,劝人还能这么劝的。

母亲,你别为四弟生气了,因为天下马上大乱了,我们家马上要造反了。

有这么劝人的吗?!

窦夫人发觉,她好像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样了解这个儿子。

“这诗册烧了,别留下痕迹,也不准给你父亲看。”窦夫人严肃道,“等陛下知道诗册中的诗歌,肯定会勃然大怒。所有私藏诗册的人都会获罪。”

李玄霸道:“是,母亲。”他当然知道,只是今天为了母亲冒险而已。

窦夫人犹豫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虽然你说你父亲已经有了反意,但我见他还没想到那里去。你和二郎的谋划不要被他知晓,免得他一糊涂,举报了你们。”

李玄霸道:“是。我们一定小心。”

窦夫人又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我想办法让你和二郎带走五郎。你们好好教导他。五郎很聪慧,将来一定能成为你们的左臂右膀。”

李玄霸开始惊讶了。

母亲的转变也太快了吧?!

第104章 血亲仇高于一切

窦夫人离开时, 脚步都是飘着的。

她借口受了凉,早早睡下。

窦夫人本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没想到刚沾枕头就入睡了。

睡着后, 她做了一个已经十几年未做过的梦。

梦中的她趴在舅父的怀里。舅父的话她听不太清楚, 但她笑得很开心。

舅父起身,牵着她的手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出宽广的宫殿大门。

父亲母亲正在门外迎接她。

兄长从父亲母亲身后跳出来, 吓了她一跳。

父亲挽起衣袖,握紧拳头,气势汹汹地捶兄长的头。

兄长抱头鼠窜, 一边逃跑一边回头对她做鬼脸。

小小的自己跳着拍掌笑,好似在为兄长鼓劲。

母亲俯身为她理了理衣服, 又转头和舅父笑着说了几句话。

然后兄长被父亲押了回来, 自己牵着母亲的手,转身向舅父告别。

“等舅父亲征回来,就有空为你寻个好夫婿了。”

“唉?我女儿年纪还小,寻夫婿的事还早。再说了,为女儿寻夫婿是我身为父亲的责任。”

“朕的命令, 现在这责任是朕的了。”

“陛下,你不能这样!夫人, 你劝劝陛下!”

“噗……都行,都行。可以先寻着,晚点再出门。我的女儿这么好, 不能太早去别人家, 我心疼, 至少留到十七八岁再出阁。”

“夫人所言极是。”

“朕也这么想。”

小小的自己羞红了脸, 双手捂着脸不愿说话。

窦夫人的意识与小小的自己抽离。她冷眼看着这一幕,居然连眼泪都没有落下。

她记起这一幕是自己与舅父最后一次见面。

舅父即将御驾出征,所以把养在宫中的自己送回母亲手中。

她目送意气风发的舅父率领大军离去,谁知道这一别竟然是永别。

表兄的皇帝做得很差很差,她早就料到了舅父家的皇位会岌岌可危。

她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杨坚居然不顾舅父对他的恩情,将舅父家族中无论近亲远亲所有男丁全部斩杀殆尽。

窦夫人从小在宫廷生活。她明白皇权争斗的残酷。

表兄的荒诞让他丢掉了皇位。杨坚篡位自立,这是没办法的事。

杨坚要杀掉舅父的子嗣,也是没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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