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觉视线从纸上抬起，看见穿着制服的许佑，他手上还抱着一叠不知是资料还是文件的东西。

他抿了下嘴，没有说话。

许佑和沈觉共事时间也不算短，对于他的性子算是摸的八九不离十, 一见他这样, 还能不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

不过许佑看了他桌子上的那一摞文件, 要是自己也觉得头疼, 连忙解释道：“这些都是资料, 我只是顺路来替个话的。”

沈觉没有放下心，而是揉了揉眉心，问：“他们又闹出什么事了？”

“这回没闹。”许佑说：“是闻朝让我来找你。”

闻朝？

沈觉动作一顿，反问：“你确定是找我？”

许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是找你, 说是有事。”

沈觉指尖扣了扣桌面, 良久后他说：“闻朝不去搞自己的实验，找我做什么？嫌活的太长，不要命了吗？”

许佑眼皮跳了跳，心说：果然如此。

整个基地都知道沈部长和闻研究院不对付，沈觉曾经当着基地人的面，拎着把新亭直接闯进警戒森严的A07，把刀架在了闻朝脖子上。

据说当时整个基地高层都被惊动了，围的A07是水泄不通，当时的沈觉还不是沈部长，只是基地核心小队的队长，却连看都没看那些高层一眼。

而被刀架着的闻朝也依旧是那一幅冷冰冰的模样，说：“沈队长，A07实验属于基地S级保密项目，恕我无可奉告。”

这句话一出来，在场的人还能不清楚是什么事？归根结底不过是顾部长失踪之前，曾经来过A07。

而闻朝的话也证明了，顾絮的失踪就是和他有关。

这直接了当的对话让站在旁边劝架的高层脸都麻了，你都直说了是失踪是和你有关，这我们还怎么忽悠？

许佑当时正好没在现场，是后来听在人转述的，闻朝不愧是基地软硬不吃的代表，当时沈觉的天赋覆满了整个实验室，所有人都不得不避其锋芒，退出A07。

唯有闻朝，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抬眼说：“你可想清楚了，你杀了我，这天底下可没有能再帮顾絮的人了。”

这一句话哪怕是转述的人语气再温和，都隐藏不了其中妥妥的威胁，而基地谁不知道沈觉沈队长，最讨厌有人威胁？凡是大放厥词威胁过的人，坟头的草现在估计都有两米高了。

就算是没在现场的许佑听到这句话时心底都咯噔一下，何况是在现场的人，据说当时高层已经在商量强攻了，期望能抢救一下。

没成想沈觉默了半响，真的把新亭收了回来。

高层的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他说：“如果顾絮回不来，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冲进去的高层，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最后还是闻朝摆了摆手说：“如果顾絮回不来，不用你动手，我也活不下去了。”

在场的人隐隐约约听懂了这句话，却没有人敢问，而现场唯一敢的沈觉动了下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拎着刀径直离开了。

后来基地的人私底下传闻不断，但还是没人猜出顾絮到底去了那里。

许佑眯了眯眼，也是现在想起来，他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基地的日子过的实在太过于忙碌，却又让人心灰意懒，有时候明明没做什么，就这样囫囵一天过去了。

许佑回过神，刚劝沈觉不要跟闻朝硬碰硬，结果一低头正好瞟见他手上的文件，几个红色大字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进了眼里。

【关于迁移地下内城的建议】

许佑原本想说的话哽在了喉咙里，什么劝和收敛压根记不清了，满脑子都是刚刚看见的几个字。

他明明应该当做没看见的，可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这份文件……真的到这种地步了吗？”

许佑进入异控局的时间比不上顾絮他们这些自小在研究院长大，可在在编人员里算早的了。

所以他也早知道一些内部消息，包括现在的基地与文件上的地下内城。

这两个地方算是同一时间开始建造的，但是它们代表不同，退居基地代表原有体系已经不适合在末世生存下去了，对于这点，现在的基地，原本的异控局人员算是早有预料。

毕竟就算是每个异控局在编人员都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护得了所有人。

但是地下内城不一样，那代表着人类最后的希望，如果退居地下内城，那证明人类很可能将在这场时代舞台上离场。

而现在有人提出了迁移。

沈觉放下文件，看着许佑有些苍白的脸色，平静说：“不过是一些听到些风吹草动就恨不得躲在最后面的人罢了。”

“这种报告，别说我，就算是高层也不可能给予通过。”

许佑听了沈觉的话，冷静下来后想，也是，地下内城代表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先不说通不通过，就算是真的通过了，地下内城范围本来就没有基地大，更别说基地经历了好几次扩建，想所有人都进入根本不可能，所以迁移也是一个大问题。

谁有资格进去？需要淘汰谁？就算高层心中已经有了大致定数，但也不能现在说。

因为还没到那时候。

从现在基地的情况来看，一旦有这个意向，消息但凡透露出去一点，必定是人心动荡。

也怪他，乍一眼看到这消息太过于惊讶，想都没想就问了。

沈觉见他想清楚也没多说什么，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问：“闻朝有说过找我什么事吗？”

许佑摇了摇头，“他这个人，做事向来不会跟不相干的人透露。”

闻朝做事向来不给面子，他说不透露，就连基地一些高层也大多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在还是异控局研究院时他就这样，所有资源都向A07倾斜，闻朝自己也是常常不见人影，却没人知道他去做什么。

曾经有研究人员不服气，因为别人的研究项目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而闻朝不一样，他的全是S级保密项目，研究院基本就没人听说过他到底做什么的，久而久之自然有人不满。

他趁着闻朝在研究院时上前想要个说法，没想到闻朝只是冷漠的抬眸看了眼面前愤愤不平的人，说了句：“关我什么事？”

噎的对面的研究人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许佑心说，也幸亏他是真的有这个本事，不然就这个脾气，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

沈觉站起了身，从椅背上拿起搭着的制服，偏头问：“不是说找我，他人现在在那儿？”

许佑：“他在玄台等你。”

人有时候都喜欢把希望寄托在一些莫须有的事物上，不管灵不灵验，都算是一种心里上的安慰。

玄台原本不叫玄台，它刚造出来本意是个让人放松心情的地方，不知怎么的传出了点似是而非的传闻，久而久之信的人多了，便成了玄台。

沈觉“嗯”了一声，绕过宽大的木桌，推开了门，外面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白炽灯把黝暗的金属走廊照的通明。

许佑站在他身后不由得叹了口气，“沈部长，你怎么就这么没有防人之心啊？”

沈觉似是不解的转眸看向他。

“我还站在你办公室呢。”许佑走到沈觉说：“要是我是别的组织的间谍之类的，那可怎么办？”

沈觉眨了一下眼，“我办公室又没什么重要文件，翻来覆去不过那几样，集训队伍分配，还有那里出现新的高等级污染物了。”

“就算他看了能做什么？帮我们杀了污染物？”

就连那份迁移建议上，也只有一个地下内城的名字，地点压根就没透露。

许佑怔了下，“习惯了，没拗过来。”

他在异控局待的时间太长了，有些东西已经刻着骨子里改不回来了。

——

玄台离沈觉办公的地方有些远，更加接近于交接基地任务和住宅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