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映同尘(11)

作者:黑色墨尘 阅读记录

如今正是李昭辰争取镇北军兵权的时间,即便陆寒尘恨不能对他奉上所有,疑心却不能消。

谢家是什么样的存在,李昭辰怎能不怀疑谢家是不是还有暗中的势力;明面上谢家离京,谢令月只是一个空有虚名的郡主,这也是景昌帝能答允陆寒尘迎娶的原因,可夫妻就是夫妻。

谁知道谢家会不会将暗中的势力交给陆寒尘这个女婿,以此求他护谢令月周全。

谁又知道陆寒尘会不会因谢家暗中的势力与许诺而对夫人日渐生情,从而疏远李昭辰,他可是李昭辰最大的底牌。

谢令月笃定,李昭辰一定会找借口在这两个日子叫走陆寒尘,避免他与谢家人接触。

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对于陆寒尘来说只要他愿意,就没有什么他控制不了的事情,唯独李昭辰是那个意外。

谢令月心中已经视谢楝夫妻为真正的父母,他们本就对自己的处境忧心忡忡;当然是要拉着陆寒尘在他们面前表现一二,减轻他们的担忧,让他们安心些离京。

“昭辰不会做出你说的这种事。”陆寒尘难得正视对面的人,正色道:“他分得清轻重,我亦分得清,你只管放心,我会去。”

他的眉眼不满:“昨日我便发现了,你怎的直呼殿下的名讳,毫无敬畏之心,日后还是改了罢。”

知道这人深爱李昭辰,看看,这便维护上了。

谢令月挑眉:“李昭辰是亲王,我还是陛下亲封的瑾安郡主,论爵位只比他低一个品级;哥哥莫忘了我还出身谢家,我又何必敬畏他一个靠着你走到如今的亲王。”

“再则,哥哥当我傻么,你这督主府若是连这点说话自由都没有,我都怀疑你这九千岁的名号是怎么得来的,人前我可不这样。”

陆寒尘就很怀疑看着面前的人,明明该是皎皎明月的世家子,却男装女装多年,他是如何这般恣意的。

时下人轻视女子,都认为女子是困守后院的男子附庸;谢令月是谢楝唯一的嫡子,错失爵位不说,还要终生以女子之身示人,他难道真的心甘情愿,就没有半点愤懑?

这么想陆寒尘也就这么问了。

谢令月没有半点犹疑:“比起活着,比起谢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男扮女装算得什么?”

男扮女装又不是说他真的就不是男子了,只要活着,未来就会有无限可能,这样的道理根本就不用费力纠结好吧。

谢令月知道原身不是他这般想的,毕竟原身是真正的大宣古代人,他当然有委屈、憋闷和压抑;可是对于见识过现代社会女装大佬和种种包容的谢令月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人就是这般的无奈,当初谢达昌跟着太·祖皇帝起兵造反,最初的本意也只是为了得到些土地活下去;那谁知道他真的是征战奇才,后面的局势便是谢达昌自己满足想要停下脚步也身不由己了,不只是皇命难违,他身后的那些将领与士兵也要推着他继续往前。

最后功勋彪炳,成为大宣开国第一功臣,就连年俸都是开国六国公里最高的,甚至超越当时的左丞相韩国公一千担。

自古武将大都逃不开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需要你开疆拓土和守护江山时,帝王甚至会拉着你的手满怀信任殷殷嘱咐,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情,除了你朕还能信任谁呢,卿只管安心。

等到江山安稳,你便成了卡在帝王心间的那根刺;朕给了他这样大的权利,他在军中影响这般重,这家伙会不会谋夺朕的江山啊,朕的子孙能不能弹压住这家伙···

谢达昌算是自古名将里识时务的,知晓自己已经功高震主;不能推拒帝王的恩赏,不然就会被帝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觉得朕的赏赐还是少了,他是不是想要朕这个位置···那就低敛行事。

每次战后都及时上交兵权,江山稳定后以国公之尊请求镇守在荒凉的北疆,对家人的约束更是严厉;太·祖皇帝晚年诛杀了那么多的功臣良将,硬是找不出借口收拾谢家。

最后谢达昌寿终正寝,太·祖皇帝恩赏中山王爵位,既是在世人面前标榜自己的君王气度,也是给后来登基的子孙留下收拾谢家的绝好理由。

大宣唯一的异姓王啊,多少双眼睛盯着,稍稍行差踏错就是帝王的雷霆之怒。

谢楝只能想法子自行降爵,将唯一的嫡子充作女子教养,他何尝不是痛彻心扉;可是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与谢家灭族相比,只是委屈谢令月一个人而已。

本来谢楝夫妻已经对外宣称为嫡女定下婚约,是云州崔氏大房的嫡次子,谢崔氏的娘家侄子;如此,嫁的偏远,有崔氏族人帮着遮掩,谢令月也不是没有机会恢复男子身份。

忽然就出了谢家被关入北镇抚司的事,这才有了之后的发展。

如今的谢令月很清醒,他与谢家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何况他还遇到了陆寒尘;便是以后他恢复了男子身份,有人提及他曾男扮女装的经历,谢令月亦不会变色,几句非议而已,又不疼。

关他屁事!

听完他说的,陆寒尘难得沉默,他不如谢令月。

谢令月说的谢家原本面临的危局,身为景昌帝心腹的陆寒尘再清楚不过;景昌帝根本就容不下谢家的异姓王,更忌惮谢家在军中的影响,不出几年,谢家必然覆灭。

因而,蜀王殿下与他说起想要镇北军兵权时,陆寒尘才会顺势而为;那时他想的是看在谢达昌的功勋,隐秘为谢家保下几个年轻血脉,谢达昌还有后人在世,也算对得起开国功臣。

再后来就是见到谢令月,得知谢令月曾给他的恩惠,陆寒尘才根据谢令月的想法完全保下谢家;有谢令月的配合,这对于九千岁来说很容易。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给自己招回来一头狼崽子。

说着迟早要杀了这狼崽子,可这会儿九千岁竟然诡异的与他产生共鸣;谢令月男扮女装的处境,好像也与他身为残缺之人异曲同工,都是被人耻笑的存在。

可是这个人竟能想的这般通透,还能这样恣意,陆寒尘一时竟有些羡慕他。

“我知道哥哥此时在想什么。”桃花眸清澈见底:“你在诏狱与北镇抚司应是见多了那些为了活着而辗转哀嚎的人,那你又可知百姓之间的生存有多难,前朝易子而食的惨况距离现在也不过三十余载。”

“相对而言,哥哥如今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我,锦衣玉食,仆从如云;我们已经活成了天下多数人想要而不可即的模样,享受现在就好了,何必在意那些非议。”

第10章

人生无常,说不得什么时候又要面临生死困局,死过一次的谢令月很看得开。

“哥哥经常在陛下身边服侍,想来是见过道家的阴阳两仪图;其实很多人与事都如阴阳之道,皆有对立;哥哥在意那些士人强调的人性本善,也要相信人性本贱。”

别看这些人背后骂陆寒尘很欢实,其实心里巴不得取而代之;可真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能做到陆寒尘这般在乱军中单骑救出陛下,能做到他这般为陛下挡箭而昏迷半月···

陆寒尘如今的一切都是数次在鬼门关挣扎而得来,生死都能置身之外,何况几句无关痛痒的非议,不过是那些人吃不着葡萄非说葡萄酸而已。

“哥哥明明很清楚,你若是不想被人打杀,就只能做那个打杀别人的;人性如此,局势如此,谁都不容易;你看大宣的百姓哪个敢相信堂堂中山王府,为了生存能将唯一的嫡子充作女子教养,不过都是顺应时势的选择而已。”

谢令月很清楚自己此时不能在陆寒尘面前说李昭辰的不是,这人容不得别人非议他心悦之人;那就从别的方向想法子,先影响这人心里真正的卑微一面,费尽唇舌说这些,让他知道他值得被真心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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