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

一道金光闪过，梦瑶看见一只倒扣的碗笼罩在了她的脑袋顶上，她整个人坐在地上，被那碗散发出来的浑厚的金色结界扣住。

这是舒子卿给她放的防御用的法器。

那些魔修目标并不是她，因此攻击的目标也没有放在她的结界上。

舒子卿挡在她前面与他们相互搏杀，随着时间流逝，出剑的速度变化得诡异，胳膊和腰上都被他们在空隙间留下了血痕。

这些伤都不在要害，可以看出来，他们并不是真正想要杀死舒子卿。

但是舒子卿的剑已经越来越不稳了，每一次的剑势都会凌乱，这不是实力不济而是分明挥剑刺出的速度可以更快，他还要努力克制住自己。

直到一剑将一个魔修的心口刺穿，那一霎，暗红的血直接从伤口溅射而出，落在了舒子卿的眼睛和嘴角。

“师兄小心！”

骨鞭在一瞬破风而来，与其他魔修一同攻上，直冲舒子卿的手脚关节。

舒子卿双眼一团漆黑，在他们一同到来之时挥剑横劈。

青黑色的光一划而过，将时空劈裂，震耳的声响下砍断了所有人的武器。

“啧！”

女魔修飞速后退，往结界边缘跳跃。

舒子卿抬手往前一抛，束心化作黑色光线，直追前面的魔修，一剑刺入她的心口，钉死在破裂的结界上。

“你、你……”

女魔修眼神惊恐，生命消失前最后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

其余魔修也晃了两下，全部倒地死去。

敌人都已经被打败了，但是危机并没有就此消失。

梦瑶脑袋顶上罩着的碗还是没有移开，甚至在这时还光芒大作，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少年举起手，将自己的剑收回，转头看向自己的小师妹。

他脸上流着几道恐怖的血痕，其中一道从眼中往下蜿蜒到了嘴角、下巴。

纯黑的双眼像夜幕下的黑曜石，暗哑无光，冰冷得看不出属于人的温度。

梦瑶心脏狂跳，咽了一口唾沫，举手抓住脑袋顶上飘着的碗，声音发抖地问：“师……兄，你觉得还好吗？”

舒子卿看着她，一言不发，剑尖拖在土质稍硬的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往前一步一步走来。

梦瑶抓着碗疯狂想后退。

然而之前那个魔修放的结界还没有完全破碎，她根本没有办法移动，只能看着他越来越接近自己。

求生的直觉让梦瑶心里警铃大作，恨不得变成一只地鼠钻到地底下跑路。

舒子卿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那双眼睛实在太瘆人，让人完全忽略他外表只有十三四岁，只觉得皮囊下藏着一个怪物。

而现在，他身体里的怪物正在挣扎着想要破皮而出，把周围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下肚子里。

他的脑袋顶上的数字是1459。

梦瑶抓着碗，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二师兄，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很优秀，肯定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我和大师兄和三师姐还有师父都很爱你，你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等你长大后，我们还要看着你找媳妇，还要等你飞升，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得赶快包扎好……”

舒子卿后颈冒出薄汗，抓着剑没有站稳，似乎脱力了，一下坐在地上。

他用手挡住自己的脸，身上的汗水和血从衣服上往下淌落，沉默许久，终于苦笑着发出声音：“你在说什么啊……师妹。”

“师兄，你、你现在理智还在吗？”梦瑶缩到角落一团。

舒子卿将脸上的手放下，缄默着，沉沉地看着她，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抬手做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放开手中的束心。

他还在忍耐。

梦瑶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头上的数字在不停的跳跃，一时超过一千，一时都压回了七八百。

但是舒子卿一直在很安静地压抑控制着自己，从外表来看，根本不能发现他究竟在经历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梦瑶当然很想帮上忙，然而她十位数的战力实在太低了，在舒子卿面前脆得就像一块纸豆腐，随便一根手指就可以捏碎。

魔修放的结界先前已经被他打破了一角，现在阵法不稳，噼里啪啦往下砸，很快就要消失。梦瑶举着碗，随时准备先行离开。

舒子卿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抓住了金色的结界。

“师兄？！”

梦瑶发现自己无法移动了。

舒子卿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她，露出一抹微笑：“别走，师妹，师兄不会伤害你的。”

梦瑶被他这么盯着，鸡皮疙瘩起来了。

“二师兄，我没有想走，”她咕咚咽了下口水，解释，“我们在这里等一等，等大师兄来接我们好不好？我觉得很快黄庭山的修士也要发现我们了，到那个时候就可以……”

梦瑶这句话一下提醒了舒子卿，他想起了什么，直接站了起来，把她手里抓的碗拿走了。

梦瑶抱住自己的脑袋乱叫：“不要啊啊啊二师兄，你不要吃我，我的肉不好吃！”

“……”

舒子卿有些哑然，上前将自己团成一团的师妹从地上抱起来，然后御剑击碎剩下的结界，带着她往远离其他修士的另一个方向飞。

梦瑶团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只通过舒子卿的肩膀看见那些魔修的尸体越来越远。

“二师兄，你还好吗？”

她手抓着他肩膀，小心翼翼地问。

“不太好，”舒子卿望着前方，眼底黑沉，瞳孔渐渐染成不易察觉的深红，“我们不能留在那里，否则会被黄庭山的人发现带走。”

如果他现在还和平时无二的话还好，但是现在因为中毒加受伤，他的状态很不妙。那些毒素不止会让人麻痹，还会激发魔性，这些对一般自我控制能力强的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却是催出本性的毒药。

舒子卿有不太好的预感，他能感觉到，这些魔修就算不是全部，也起码有一部分是冲着他来的，与他的种族必然脱不了关系，但是不知道背后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

梦瑶看着周围的景色在不停倒退，不管往哪个方向，都是她不认识的地方，但是舒子卿的步伐太稳，毫无犹豫，显然是知道这附近该怎么走的。

他们已经遇不到修士了，但是舒子卿的步伐还没有停下，梦瑶转过头问他：“师兄要带我去哪里？”

舒子卿按住她的脑袋，回答道：“去他们的后山，那边应该没有太多人，外门弟子不会注意到我们。”

“那大师兄呢？”

“等事情结束，大师兄会找到我们的。”

梦瑶听见了风的声音，她想在舒子卿怀里转身，然后就听见了少年倒吸一口冷气。

梦瑶感觉到抓了一手血肉碎末，一下僵住了：“我碰到你的伤口了吗师兄？”

舒子卿神色扭曲：“没事，等下包扎。”

舒子卿带着她从一个悬崖飞下，找到了一个小溪边，这里周围没有什么人，他终于可以坐在地上看自己的伤口。

梦瑶在旁边看着他给自己撕开衣服敷药，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抱着膝盖小声地问：“师兄，你现在觉得自己怎么样？有好一些……吗？”

她的声音在看见舒子卿那双眼睛的时候一点点消失了。

舒子卿那双原本漆黑无光仿佛黑洞一样的眼睛终于出现了其他的颜色……但是这颜色实在是诡异了点，红色的瞳孔，是像野兽一般尖细的，眼角的皮肤上出现了几块拇指大的鳞纹，眼神和冷血爬行动物一样，扫过来的时候没有一点温度。

舒子卿将自己伤口的绷带拉紧，努力微笑：“还好，师妹有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吗？”

梦瑶：“……师兄，你的原形好像露出来了。”

舒子卿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看见还是两只脚后稍微松了口气，道：“现在还好，别怕师妹，我不会伤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