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头军师的自我修养(98)

作者:初一又 阅读记录

“那我去去就来。绝不敢让寿星公久等。”高元之笑了笑,转身离去。

厨房里,这个季节,刚好常备着新鲜的山楂。高元之挑选出完整没有破损的山楂,接着将挑好的山楂用盐水泡泡,搓洗干净后,再从中间切开,去核去蒂,加水煮烂,压成泥,又过滤掉渣,加入冰糖小火慢熬,她不停地搅拌防止糊锅,熬好冷却,再切成一块一块地摆盘,一切都准备好后,她也满心欢喜地朝书苑走去。刚出厨房,却在耳房外看到两列穿着素雅、气质脱尘的十六名侍女低头静站着。

这么大排场,莫不是府上来了尊贵的客人?不对啊,已经吩咐今日不见客了。

侍女并未向高元之请安,她一时没有察觉到什么,走了几步,又回头一看,排头的侍女正在微笑地看着她,颔首示意。

高元之忽然意识到什么了,拔起腿就向竹林的书苑急急地奔去。

到了书苑门口,她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似在调整气息,又似在害怕什么。终于她鼓起勇气,推门而入,手中的山楂糕,也滑落在地,摔得东倒西歪。

——萧翦已离世。

紧随而来的奴仆、随从跪了一地,失声痛哭,只有高元之面无表情。

自遇秦台师徒后,高元之曾无数次设想过她和萧翦分别的这一天的情景,两人虽未正式讨论过,但彼此都珍惜相处的日子。

高元之静静地走向萧翦,亲吻了他的额头,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刚才那两列人是来接你的吧?跟她们走吧。我都知道的。”说完还是依依不舍地抱住他尚有余温的身体。

大寿之后就是大丧。丧礼开始之后就要进行护丧,萧国对于朝廷重臣的护丧之礼极为重视,萧翦是重臣,他去世后,国君亲自着素服前往,朝中专门配备了负责吊丧事宜的官员处理府中大小事宜。在护丧、吊丧之后,特遣羽林军、精锐步兵送葬。萧翦虽战功卓著,地位尊崇,但从不以权势树党,不干预朝政,勤恤士卒,颇得人心。所以在出殡当日,军内军外有一万多辆马车送行,在去坟墓的路上,百姓自发沿路祭祀,亲友也在灵柩经过的沿途街路设筵祭奠。国君赐谥号“成”,允许其陪葬帝陵,也是唯一一位同时进入文庙和武庙之人,所以高元之也随灵柩一起返京了。

丧事办的隆重而浩大,整个过程中无一不敬佩高元之的定力与果断,按说她应是大悲之人,但脸上并不见悲色,众人纷纷议论昇平郡主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丧礼过后,除了衣着更素雅,行迹更罕见以外,昇平郡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下人们偶尔会议论,郡主有时会自言自语,就好像丞相还在世一般。近身的人都担心她情根深种,无法接受丞相的离去,但又见她神色正常、举止得体,这天她主动提出要去探望寺中颐养天年的前太后,下人们通报了她的儿子们,萧宁之命贴身护卫护送其前往。

皇家寺庙的高墙、巍峨殿宇,金黄色的琉璃瓦,气派溢于言表。老领导和老下属时隔多年再见面时,马书记也得知了萧翦的死讯,于是在见到高元之的时候,便抱了抱她,一直到此时,高元之的泪才决堤。

永失挚爱,怎会不痛?

尤其是扶灵回京,已有月余,萧翦从未入她梦中来,从未显过神通,从未给过她任何提示。

只有无穷无尽的回忆。

他有没有当上神将?自己如此这般,他能否看见?二人还能在这无远弗届的时光长河中相遇?

她心里其实已有答案,却又不肯相信那就是事实。

“未来还有长长的日子,有疾风骤雨,也有孤独寂寥,不要怕。怕就回头看,你还有血亲家人就在身后,还有萧翦曾伴你走过的那么多日子。要相信,他如果能,他早就破天伐地的来见你了。没来,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马书记虽身在庙中,但一切她都知晓。

是啊,他要能来,跋山涉水、翻山越岭都不是阻碍。

是自己太过奢望了吗?不仅是萧翦不再入梦来,连祝辂也未再入过她的梦境。

让她连问一声的地方都没有。

又过了三年。三年来,萧翦还是杳无音信。众人都觉得郡主有点魔怔了,还在等什么呢?等死去的丞相来信吗?于是纷纷苦口婆心劝她,她却不愿听这些。

好在她有大把时间,她想再回二人当初相遇的地方看看,她也庆幸,俩人曾走过那么多的地方,让剩下的这个人可以回忆。但她又拒绝了暗卫的跟随,如今别说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就算是护卫,高元之都不敢长时间用同一批人,因为儿子都陆续逐渐成年了,她仍宛如当年之姿。

她又再回到了陈家村,这里变得已经很繁华,当初救她的王老伯也早已去世,物是人非更让她觉得心中悲凉。她常去当初王老伯救下她的山崖下发呆,一呆就是半天。这天她起身准备离去时,突降瓢泼大雨,因为随从在远处等待,并未近身伺候,所以即便是她跌落昏迷,也是在一炷香之后发现的事情了。

高元之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环顾四周,这间房破破烂烂又干干净净,又似曾相识,她心想可能是被附近的住户救了,她正想起身准备去找随扈时,刚好进来了一个老头,这让她瞳孔一震,因为对方正是若干年前的王老伯。

“姑娘,你醒了?”老伯脸上深深的沟壑也挡不住他的慈眉善目。高元之赶忙忍住身上的酸痛站了起来,但仍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老伯说:“我们这里叫白虎山陈家村,看你穿着打扮像个贵人,你家是哪里的?”老伯像多年以前一样问道。

高元之一时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试探性地说道:“王老伯,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快去找笔墨来,免除徭役的陈情书我可以帮您代写,但我有一个条件,您得告诉任何人是我所写,敲锣打鼓,让所有人知道。”

“你咋知道老汉姓王?你咋知道我不想服徭役?”王老伯的吃惊程度可不亚于高元之。

“莫要多问,快去!”高元之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真的吗?

重演了吗?

高元之赶紧看了一下身上的打扮,疑惑的是,身上的打扮还是郡主的打扮。所以当官大夫一行人风风火火将她带到县尉府,见到宋信时,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了。

自萧翦去世后,生前熟悉的人,高元之都避而不见,就怕谈起过去,他们之间绕不开的话题永远是萧翦,与其这样,不如不见。

宋信拿出陈情书,指着其中一处问道:“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这句话里的异字,你为何多写一横?”

高元之不予理睬,径直向内堂走去,果然在屏风后见到一个隐约的、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此刻她的眼泪已如断了线的珠子。

宋信见状,怕此人对侯爷不利,于是急忙跨入正堂,向隐在屏风后面的人行礼道:“竟敢唐突萧侯爷!”说着就准备要将她拿下。

“宋信,你退下,未经通传,不可再进此屋。”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房间只剩二人时,萧翦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如以前般,昂首挺胸地迈出来,体魄强健,外表不凡,身穿便服但用料华贵,熟悉的气息瞬间包围了高元之。

高元之已泣不成声但仍问道:“萧……侯爷,可……是在找走……失的胞……弟?”

“非也,我胞弟前日走失,已被我昨日寻回。我在寻的,是我生生世世的爱人,高元之。”萧翦走上前,紧紧地抱住高元之,轻声说道:“元之,是我,我回来了。”

二人紧紧相拥,仿佛这世间不能将二人分开般。

遥远之处,有两人遥望这般场景。

一人轻声叹息道:“神将不当,当蝼蚁,真拿他没办法。”

另一人豁达道:“这又不是他第一次这般选择,都第七次了,你都还是这句感慨,不能换句话说吗?走吧,他吃他的人间苦乐,你没有改变结局,吃你自己该受的惩罚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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