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褒姒之后+番外(96)

作者:西西苏格 阅读记录

原本紧跟在她身后的召子季已经被扑倒,手脚被困住,口中发不出声音,见她转身,急得两眼通红。

姒云:……

姒云朝他轻摇摇头,而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也不顾他们能否听懂大周话,一脸诚挚道:“几位大哥莫要误会,我二人……”

四目相对,姒云的目光倏地一滞。

他几人瞳孔的颜色……阿努萨斯!

顾不得他几人的踟蹰与面面相觑,姒云连忙翻找起袖袋。若是没记错,阿努萨斯给她的小银哨子应当在袖袋里。

见她不停翻找起袖袋,合围而来之人神色微变,纷纷横刀在前,抬眼看向那眉高目深、身材魁梧的首领。

首领的右手已高举过头顶,只需一个动作,他们就会飞扑上前,放倒这名看似弱不禁风的大周女子。

“唰!”

首领目光一凛,右手已然落下。

松风拂过山巅,一缕晴光倏而投落。

镰刀的寒芒已映入眼帘,姒云眼睫微颤,倏地凝起眉心,一手衔住那银哨,举到唇边,深吸一口气。

“嘟——”

仿似被人齐齐点了穴,哨音响起的刹那,一柄柄高举过头顶的“镰刀”齐齐顿住,去势颓然溃退。

近在咫尺的犬戎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刷刷看向首领,眼里满是茫然。

再看那首领,眉头紧锁,两眼圆睁,一动不动瞪着姒云,似有些拿不定主意。

果真有用!

姒云长舒一口气,收起哨子的同时,又仰头看向檐牙高琢的半山腰,心头忍不住思量,阿努萨斯,他在西周的覆灭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些犬戎兵听哨音行事,莫不是阿努萨斯的部下?

因她昔日的心慈手软,放虎归山,才造成了骊山之变的提早发生?

在她敛眉沉吟之际,那十数犬戎人已经围拢成圈,不时朝她指指点点,口中叽叽咕咕,似不停争论着什么。

“西格!”那首领模样的犬戎兵倏地举起右手,用力一握。

十数名犬戎兵立时停止争吵,双目炯炯看着他。

首领拧眉头转过身,狠狠瞪她一眼,而后又朝向自己的兵众,点出两人,又是一阵叽叽咕咕。

“呐!”

那两人生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

近前时,姒云只觉骄阳被遮住,两座敦实的小山慢悠悠飘了过来。

“呜呜呜!”

双手被钳制的刹那,人群之外的召子季再度发出呜咽声响,目眦欲裂。

姒云步子一顿。

而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越是挣扎,越可能惹人不快。她抬眼偷觑那首领的神色,满脸焦躁却无可奈何,分明是听出了银哨的主人,一时又拿不定主意。

再看两名壮汉视死如归模样,并不似杀心或色心,更似要带她去见什么人。

她垂敛下目光,侧身朝向召子季的方向,轻摇摇头,而后又倏忽抬眸,视线挑向山腰方向。

确信召子季已会意,她才缩起脖颈,“亦步亦趋”跟上面露不耐的首领,往山上走去。

抵达半山腰时,新月已生飞鸟外,落霞更在夕阳西。

檐牙高啄的晚照亭,遥处是峻岭崇山,辽阔天幕,近处是晚风习习,松风推浪。漫天霞色仿似一席橙红色锦缎自云端恢弘而下,层林渐染,绿涛如荡。

姒云却视若无睹此间风与月,眼里只见夕阳残,昏鸟栖,恨别鸟惊心。

一众兵侍皆守在远处,晚照亭里只三人在座。

背对着她的周王,和正对着她的……姒云瞳仁一缩,呼吸倏地一滞。

带来前来的首领回眸看她一眼,挥挥手示意两名壮汉松手,而后上前一步,朝亭中几人行了个猃狁族礼。

刚刚开口汇报,那两名正对着她的“犬戎族人”齐齐抬起头来。

看清两人面容,姒云倒抽一口凉气,映了夕照的浅眸不自禁颤动。

分明煦煦晚风如故,姒云却错觉漫天乌云汇聚,气压低得她喘不上气来。

“阿姊!”

目光交汇,阿努萨斯率先开口,他摆摆手示意首领几人退下,一脸惊喜地唤出声:“阿姊来看阿努吗?”

依旧天真,依旧不谙世事。

姒云两眼浑圆,呼吸急促,朱唇开合数次,竟发不出声音。

最是夕阳景难留,她却不知,世上竟有如是残忍的天真。

她的视线一寸寸滑过阿努萨斯,落向他身旁之人。

一样深邃分明的眉骨,一样自然卷曲的头发,她怎会没有发现?

只有瞳孔的颜色不同,只因阿努萨斯说他失散多年之人是阿姊,而非兄长,她从不曾过多联想,从没有一刻怀疑过——

最亲密无间的伯、仲、叔、季四亲侍,最忠心不二嬴子叔,连夜启程救驾的嬴子叔,有朝一日,竟会站在周王的对立面。

“为何?”

天边残阳如血,长风拂过被折断的大周风骨与脊梁,映入她泛红的眼眶。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攥住随风颤动的衣袂,哑声开口。

嬴子叔却不应答,只倏地垂下眼帘,看向石桌另侧端坐如松的周天子。

姒云开口之际,仿如置身无人之境的周王倏地一怔。

她所言所见仿似一帧被无限拉长的慢镜头。背后雁过长空,松风万里,晚照亭下余晖潋滟,一袭戎装的周天子仿似被困缚手脚的提线木偶,身子僵直,神情错愕,非得晚风阵阵吹拂,他才能借力一寸寸转过身来。

“云……”

漫山松林如荡,看清亭外那道迎风而立的身影,周王的瞳仁倏地一颤,脸上血色顿失。

他下意识开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又想站起身,离席的刹那又颓然坐回到原地,侧过身,遮掩什么般掩下血迹斑驳的袖袍,抬手擦拭起颊边血迹。

四下唯有风声簌簌,孤雁横空。

苍白如纸的两靥很快被擦出绯红,他似浑然不觉,依旧不停重复擦拭的动作。

“大……”

借余晖一缕,姒云看清今时今日周王的模样。

形容枯槁,颜色憔悴,从来凤眸动人心,今时却只剩无措与茫然。

残阳总惜惜,看着暮光下的人,姒云心里倏忽生出不由自主的、密密匝匝的酸疼,垂着身侧的手不自禁曲握,呼吸微微发颤,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谁道时光太匆匆,沧海转眼成桑田。

一别只数月,而今再逢,却让她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若非她执意要替公子风讨回公道,若她不曾开罪申后与晋侯,若她不曾遇见阿努萨斯……重逢之景,会否不同于今日?

亭下许久出声,周王的动作倏地一顿,不放心似地抬眸望来。

目光交汇,周王的眸光又是一颤,仿似终于确信亭外之人并非幻觉,他的眼里浮出狂喜,很快又泛出从未有过的惶恐。

惶恐什么?

姒云顺着他的视线游走过他血痕遍布的玄衣金甲。

担心她会害怕?还是担心她把他当作杀人狂魔?

明知不合时宜,姒云脑中倏地浮出潼水畔的场景。

两拨刺客包抄而来,漫天血色绯绯,在她濒临崩溃之际,曾有只干燥而温润的手,替她遮住满目狼狈与疮痍……

此后种种不容回溯,人生若只如初见。

她曲握成拳的双手微微一颤,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重又转向石案另侧,一喜一忧的兄弟两人。

夕照拂过晚照亭,抬眸的刹那,一抹浅碧色冷光倏忽掠过眼帘,姒云的目光倏是一颤,脱口而出:“是你?!”

嬴子叔眨眨眼,似不明所以她何以重复此二字:“夫人何意?”

姒云盯着他胸前的碧色琉璃珠,脑中已然风起云涌。

她如何能忽略?分明自相识的第一日起,嬴子叔已然露出过马脚。

宫中人人皆知后园的莲花池有异,可只一人明确告知过她出宫的洞口在何处,池里的冤魂有哪些。

若他不曾下过水,何以知晓连月干旱后,莲池的水位离洞口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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