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游戏[基建种田]+番外(261)

作者:南湖锦鲤 阅读记录

有一个头大脚细的孩子扒在母亲的胸.前,一次次去含已经空荡荡,什么都吸不出的母乳,饿极了,一口咬破了母亲的皮肤。

他的母亲是一个比孩子还要瘦的女人,有一副很大的骨架,**的头发下,是一双麻木浑浊的眼睛,当有人走着走着无意中将手碰到她身前的孩子时,她的眼里就会爆发可怕的凶光,哪怕是山里饿了三个月的野狼,也不会比这更凶恶了。

她的指甲也留得很长,甲面厚又利,这成为她在生死搏杀里的一项利器。

女人被孩子咬得出了血,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孩子终于咬出了血,那熟悉的腥味让他兴奋起来,使劲将它吸进贪婪不知满足的胃里。

可是,连血也吸不出来了。

孩子渐渐没有了力气,头伏在母亲的胸.前,细弱的脖子像是再也不堪承受那么大一个脑袋,软软地下垂。

女人使劲抱着孩子,麻木.沉闷地往前走着。

往前去,前面有吃的。

这个念头一直转圜在她脑袋里,也转圜在这支队伍每一个南下的流民脑子里,但是等到了南边,仍然是饿。

他们有时候逼近一个庄子,庄子里守卫薄弱,他们便像水蛭一样围上去吸食,他们没有锅,也没有火,饿极了的人抓起生米就往喉咙里塞,只有少部分人还记得要往衣襟里兜粮食,首领等所有人都发泄完自己狂躁的欲.望,指挥他们用车用麻袋用独轮,用尽一切手段,将能拖的粮食都拖上,然后留下满庄的死人走上下一段路程。

因为那不是他们的家园,被抢占的庄子无法成为他们的归宿。

官兵和附近的豪族武丁很快会来,他们只能努力赶在被围杀之前逃走。

走了又停停了又走,他们机械地抢劫,机械地杀人,机械地被追杀,又机械地奔赴下一段旅程。

能活下来的人都是被命运关爱的人,因为他们没有死在围杀中,没有死在别的流民队伍冲击中,更没有死在同伴的嘴里。

已经过了淮水,却仍不是路的尽头。

他们找不到尽头,首领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最初领路的人早就连骨头都不见了,他们仍然在走,是因为所有人都只记得,往南走,南边有活路。

这群人绕过了一座山谷,在视野变得开阔时,他们终于迎来了一场末日。

南帝八月四日,汝南郡白安县三里外,霍家田庄的一个部曲半躺在瞭望塔上,嘴里嚼着一根狗尾草,当他的目光忽然朝西边一望时,他惊恐地发现,一片黑色的云正在朝这里缓缓移动。

“流——有流民!流民来了!”

他凄厉的声音响彻在田庄上空,震耳欲聋的敲锣声惊醒了庄上所有人。

所有庄上部曲皆拿着武器冲出来,田庄管事一边暗暗抽气,一边沉稳下令:“弓手上箭堡,其余人到墙外防守,所有流民,只要往田庄方向走,一律格杀勿论。”

这当然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有的流民倒下了,也有人仍然在冒死往前走。

那名母亲就是冒死往前走的人员之一。

她将绑在身前的孩子转到身后去,拿着一块在林子里捡的石头,挡在自己的喉咙前,坚定地往前走。

她身边不断有流民惊恐地逃散开,但是她仍然在向前。

和她一样的人不在少数。

经历流民冲击田庄的经验多了,就知道,只要流民悍不畏死,全都一口气往前冲,那么箭射的再快,也杀不完那么多的人;相反,如果跑的人太多,那么敌我双方的力量就会反转,等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射杀流民的速度超过了人靠近的速度,最后所有人都会一哄而散。

这是一场比拼人命消耗的拉锯战。

流民从六百减少到五百,四百五,四百,身边和前面的人持续倒下,人员在继续降低,终于,女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把身后的人往前一拽,自己飞快地跨过一具尸体,朝着后面的山林逃去。

流民大溃散开始了。

后面的田庄打开院门,举着锄头拿着镰刀背着箭的健壮部曲们一涌而出,气势汹汹。

屁.股后面有箭矢飞来,流民们愈发跑得快。

等过了山谷,流民后面忽然传来呼喊:“女人可以留下,小孩可以留下。”

奔跑的流民队伍一顿,好些人都停了下来,也有的人听完之后反而逃的更快了,里面不乏女人,也不乏不满十五的孩子。

在外逃亡的日子久了,人不仅不敢相信自己,也不敢相信别人,越是听着好处多多的话,越让人害怕。

但是总有疲惫的人,也总有心怀期望的人。

人活到绝境,最后一丝支持人继续走下去的东西不是食物也不是水源,而是希望。

那个带孩子的母亲一开始不敢停,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可是她的脚步变慢了。

在往日,这种慢意味着死亡。

孩子软软地坠在她胸.前,在流民溃散的时候她已经飞快地将他从身后转到了自己胸.前。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往前冲的时候把孩子背在背上,往后逃的时候把孩子护在怀里。

她摸了一下孩子的额头,一个母亲总是会习惯性地摸孩子的额头,因为她们怕他热了或冷了不知道说。

可是太阳晒得很热,她也跑得很热,手上都是汗,她摸不出什么。

她低头把孩子的脸抬起来看,孩子闭着眼,这么热的天,他的脸和嘴唇都是苍白的颜色。

女人的脚步停下了。

她把孩子护在另一侧,绝望地,慢慢地,转过身。

……

陆瑶从周氏那里听说,西边的田庄昨天下午收了一群流民妇孺,已经先安顿在庄上的空屋子里了。

战乱时期,从北方来的流民身上不可避免地带着很多可怕的东西,最让人担心的就是疫病。

即使是接受流民,也不敢骤然让人住进人多的地方,要先圈在一个地方,住一段时间确定没有疫病,才敢放心让人进来。

好在虽然还得不到庄上的接受,但是基本的食物和安全已经可以得到保障了。

关于流民妇孺的收容,陆瑶和母亲早已安排好了流程,交代过了附近各田庄上的部曲丁壮,如果有流民来袭,击退后,追击过程中可让流民里的妇孺和年纪不满十三岁的孩童留下来。

之所以将年纪限制到这么低,是因为王夫人在了解过后,发现流民之中,十三四岁的孩子已经能当父亲了。

至于是怎么当父亲,过程自不必多说。

流民这两个字禁不起细看,一旦靠近了观察,每一笔每一划里都沾满了血与泪。

这些妇孺被带进田庄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弓箭手的虎视眈眈之下分男女进入屋子,脱个精光,衣服拿去烧了,再一人一盆水,从头洗到脚,然后换上新发的麻布衣服。

洗完澡后灶房里就有人端着粟米粥来了。

这些人都是狠狠饿过的,一来根本不敢给太扎实的东西吃,怕他们抢食,也怕他们活活把自己噎死。

一律都是一碗熬出米油撒着碎葱末的粟米粥,大米和粟米混着熬出来的,黄白相间,煮出来的饭民间喜欢叫金银饭。

流民是不知道什么叫排队的,派粥的一来,所有光着身子的人都像脱缰的野马一般不要命地贴到窗子上,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立刻就攀上了窗子,被外面看管的人啪的一下,打在手上,人才滑下来,像受惊的小老鼠一样缩到人群后面去了。

好在派粥的人也不是好糊弄的,一声“不站成一队不发吃的”喊出来,三下两下,屋子里里面顺溜地站好了,派粥的人这才一人一碗地把粥发下去。

当然,到这里还没完,粥发下去了也有抢食的,即使提前警告过也没用。

人在短暂变成野兽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重新找回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意识和习惯,比起语言的警告,他们更信奉的是糖和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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