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个女巫(25)

作者:红烧盲鳗 阅读记录

“这我知道,他们各自会定期给你们寄一笔钱来。”蕾娅点了点头。

“是的,还有数不尽的家书。”

“你们不会觉得寂寞吗?那么长时间见不到自己的孩子。”

“会啊,但每当我看到他们寄来的信,知道他们一切都好,并且在外面拼命追逐着自己的梦想时,我就心满意足了。”

蕾娅有些疑虑地转过头,看着胡德夫人慈爱又挚诚的那双早已看透一切的双眼。

同为女子事务会的成员,她敢肯定艾琳诺一定和胡德夫人提过自己的婚事。

胡德夫人年岁已高,就算思想陈旧蕾娅也不会觉得奇怪。但她似乎没有在试图给蕾娅灌输老一辈的观念,劝她听艾琳诺的话,尽早结婚生子。

“您知道我想做什么吗?”蕾娅不再把目光挪开,而是将整个身体都转向胡德夫人。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洗耳恭听。”胡德夫人说道。

“我想去里奇城,具体做什么可能说不好,但就像您的孩子们一样,是一种可以称之为梦想的东西。”即使是在现实世界中,蕾娅在到处偷拍写报道的时候想的都是有朝一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报社,“但我母亲不同意,她不让我一个人出远门。”

胡德夫人微微颔首,许久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怎样劝蕾娅更为妥当。

蕾娅略有失望地叹息道:“您也觉得我不该去吗?”

“不,”胡德夫人摇了摇头,用她温暖粗糙的手握住蕾娅的手,“蕾娅,你应该去,不要管别人说什么。”

“什么?”蕾娅呆滞地眨着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乔森和艾琳诺的苦心。他们很爱你,只是爱你的角度有所不同。”胡德夫人温柔地说道,“而且他们的顾虑是对的。一个人的旅途十分危险,你只是一个小姑娘,你得有所准备。”

“我明白,”蕾娅脸上绽开一个舒心宽慰的笑容,“我真的没想到能得到您的支持,谢谢您。”

“胡德农场的奶酪生意可不是光靠我丈夫才能做那么好的!”胡德夫人抱起柴火,自满地说道,“快回家去吧!天气太冷了,我看过几天一定会下雪,你瞧好吧!”

告别了胡德夫人,蕾娅沿着河岸走回了家,顺道在一家铁匠铺买了一把锋利的小刀用来防身。在踏进家门前她就想好了,她会一个人去里奇城。

安娜告诉她乔森出门找她去了,而艾琳诺则在她的卧房里。

蕾娅蹑手蹑脚地上楼,轻轻打开房门,果然看到艾琳诺正坐在她的床上,用手帕擦着眼泪。

“母亲。”蕾娅柔声说道,她打算用立刻道歉的方式消除艾琳诺对她的疑虑,免得她的计划在艾琳诺的穷追猛打和监视紧盯下落空,“对不起,是我惹你伤心了。”

“哦!我的蕾娅!”艾琳诺立即起身,在给了蕾娅一个拥抱后又像惩罚小孩一样拍打着蕾娅的掌心,“拜托你别再乱跑了!我真的很害怕!”

蕾娅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却看到艾琳诺走后视线中床上一条朴素的纯黑色长裙。

“母亲,为什么我床上会有一条黑色的长裙?”蕾娅疑惑道。

“过几天我们要去参加一个葬礼。”艾琳诺吸着鼻子,指着那条裙子回答道。

“谁的葬礼?”

“汉莫夫人的葬礼。”

“什么?”蕾娅尖叫道,脑子里竟荒唐地闪过梅丽尔的身影。

“哦,傻孩子!不是梅丽尔。”艾琳诺摇着头,“是她的婆婆,今天早上去世了。”

第21章

胡德夫人说得果然没错,在梅丽尔婆婆葬礼举行的当天,马勒斯顿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场葬礼十分简陋。乔森和艾琳诺本有意资助梅丽尔筹备葬礼,却被她婉言拒绝了。

她典当了家里大部分的物品,给汉莫夫人购置了一个体面的棺椁。她的六个邻居身着黑袍,手戴白手套,一只手捏着用来驱魔的迷迭香,自愿做了抬棺人。

西恩牧师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列。他唱着严肃舒缓的圣歌,为死者祈祷,企盼她的灵魂能进入天堂。

梅丽尔看着棺材被盖上泥土和白雪,亲吻着胸前的十字项链,像广场上的雕塑一般被一位位前来吊唁的亲友抚摸她的肩膀。

飘雪从前一天的后半夜一直持续到葬礼结束。

即使没有为葬礼出资,女子事务会的成员们依旧在汉莫家准备了一场午餐会,不至于让前来送葬的宾客在雪天饥肠辘辘。

雪停了,梅丽尔的眼泪也流干了。在两杯麦芽酒下肚后,她的脸颊变得红扑扑的。从云后探头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浅棕色的眼睛上,平静又哀伤。她没有太多力气招呼宾客,只是静静地坐在二楼,那间她婆婆曾居住多年的屋子里。

“你一定很难过。”蕾娅端着一小块苹果馅饼,来到梅丽尔身边。

“是的,我曾经难过了很久。毕竟我与她相处多年,感情深厚。”梅丽尔的眼睛依旧看着窗外,“但当那一刻来临时,我竟感到无比解脱。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这就是事实。”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蕾娅将手中的餐盘放在地板上,拍着梅丽尔的后背,“你照顾了她那么久,她也被病痛折磨了那么久,或许这对你们来说都是种解脱。”

梅丽尔自嘲般地笑了两声,将头缓缓转向蕾娅:“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吧?明明有大好的前程却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没这样说过。”蕾娅想起她第一次去找梅丽尔时说过的那些话,心虚地摇着头。

“但我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梅丽尔不容置疑地说道。

不等蕾娅再次否认,她就又投身在阳光里,陷入了一段回忆。

“我母亲因为生我而死,我父亲因此责怪我。在把我寄养在里奇城里那户人家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家去了。

“我在一家书店遇到了我丈夫,他幽默纯真,我们在一起时真的非常开心。我做饭的手艺不行,他就像个味觉失灵的人,明明边吃边吐,还要夸张地说好吃。”

梅丽尔停顿了一会儿,轻轻抚摸着灰褐色的床单。

“至于我婆婆,她是个既坚强又善良的女人。她的丈夫死于战乱,她一个人将儿子抚养长大。在我结婚后,或许在结婚之前,她就对我非常好。我的衣裙、披肩甚至发带无一不出自她手。她还不停地告诉我,我母亲的死不是我的错,让我学会释怀。

“她是在收到政府寄来的信后才开始出现病症的,而那封信的内容是:她的儿子在战场上失踪,推断已经阵亡。

“我不敢说放弃家庭教师的工作选择在家照顾她是最好的选择,但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所以蕾娅,不管你能否理解我,这就是我的人生。”

她在讲述的时候完全没有展露悲伤的表情,反而洋溢出一种在分享快乐的喜悦。

蕾娅再次端详着这间屋子。汉莫夫人用过的茶具和枕套都整齐地放在柜子里,床头还放着她最喜欢的书。尽管墙上的黄褐色印记依然存在,尽管灰尘和毛絮仍飞旋在光里,但这里再也没有了之前她来时那种令人恐惧的气息。就如梅丽尔所说,这是一种解脱,一种释怀。

曾经的蕾娅完全无法理解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愿意放弃自己的工作与前程,她将这种行为归于愚蠢的范畴。但看着梅丽尔,她的心中竟产生了异样的情绪。像梅丽尔这样的人,她不应该因为有感恩之心而被责备。

“很抱歉,我之前对你说了那样的话。”复杂的情绪充斥在她的胸腔,蕾娅歉意十足。

“别放在心上。蕾娅,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你。”梅丽尔握住蕾娅的手。

“事实上,你是这些年来第一个来找我,告诉我不必做这些,告诉我该有自己生活的人。

“你知道吗?在你来的那天,我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自杀。但你出现了,那个我职业生涯里最讨厌、最冥顽不灵的小姑娘来到我家,谈论起报纸时神采奕奕的模样让我觉得我并不至于那么早地去参加死神的茶话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救了我的命。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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