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57)

作者:舍自不甘心 阅读记录

既然被看见了,阿四也就不隐藏目的,径直向姬祈上课的地方走去。她让宫人走远一些等候,自己仗着身高不够窗户,慢慢地凑近人声嘈杂的所在。

阿四听了好一会儿,确认她们正在讲史。讲的是秦朝建立之前的历史,再从秦国横扫六国之强势提到商鞅的变法,再后面,主要讲述的内容是《商君书》。

姬祈并不总逃学,她选择逃跑的课都是自认熟识的课业,因此谢大学士就专门拿今日讲的《商君书》来考校她。

“何谓国富而贫治?”谢大学士的声音从内传出。

“国富而贫治,曰重富,重富者强;国贫而富治,曰重贫,重贫者弱。① ” 这是姬祈清冷的声线。

阿四虽然听不明白,但她记得姬祈是个内外反差极大的人,这冷淡的声音下,心里指不定怎么跳起来骂人呢。

她指望向姬祈请教如何利索翻墙,正所谓有来有往,这时候正是她该出头搅浑水的大好时机,不然一直听不懂话还怪难受的。

小手掌自门外悄悄伸出,不轻不重地扣响门,稚童的声音打断了里面的紧张氛围:“我可以进来吗?”

弘文馆的学生读到十九岁,因此姬赤华还没从学馆毕业,她一见阿四,本来百无聊赖的表情立刻精神了,向谢大学士笑得客气:“师傅,家妹到访,正等你回话。”

谢大学士其实经常去立政殿探望阿四,就是阿四不爱待在立政殿,错过了不少次会面。

她对阿四亲切道:“四娘?进来吧。”

阿四半只脚跨过门槛才听到谢大学士慢一拍的回复,憨笑:“嗯……我是不是打扰到姑婆授课了?”

这一句姑婆还是早两年谢有容生辰时闹的,一从阿四口中冒出来,谢大学士的笑容更灿烂了,再没了刚才面对姬祈的严肃,亲自上前将阿四牵入室内,向诸位见过的、没见过的学生们介绍:“这是圣上的幼子。”

皇子一般来说是成年或者额外受封赏才会赐封号与爵位,此前都只是皇子,若是全无爵位的皇子面对品级在身的官员是要见礼的。而今圣人有皇女无皇男,圣人对女儿们一视同仁,都是登基即赐公主爵位并食邑与食实封。阿四来的晚些,是出生再赐。

因此,阿四不是光头皇子,是有公主爵位的。

在座的三十八名学生都是皇亲国戚、高官和有功在身的官吏的后嗣,其中大半站起来与阿四见礼,依照客气些的说法阿四似乎应该回礼一二。但她年幼,连出入甘露殿都未见礼仪,这一茬也就糊弄过去。

不过谢大学士的考校不像细枝末节的礼节一样好糊弄,她无慈悲地将目光转回姬祈身上,不动如山:“刚好也让四娘见一见阿姊们平日的课业,想来是能为四娘略做表率的,继续说吧。”

阿四惊呆了,怎么会有这么冷酷无情的人,连打断的问答都能强行续上。她环视在场人一周,姬宴平铁定是靠不住的,闵玄鸣似乎也是武才,最后将视线落回姬赤华身上。

她手中挣脱谢大学士虚握的手,奔向姬赤华的桌案,蹭进二姊的怀抱,然后大声问出疑惑:“刚才的话,我都没听懂呢,能不能先给我讲明白再继续说?”

经过阿四的验证,谢大学士对她的宽容仿佛真的没有底线,解释道:“国家富强,再加上治理穷国方法,这就是富上加富,国家就会越发强大;国家贫穷,再加上富国治理的方式,这就是穷上加穷,国家就会积贫积弱。商君推崇的正是前者,富国贫治,是将财富聚集在国家,而非庶民手中。”

所谓穷国的治理方法,在那时是不用细想的粗暴,国库不够花就加大庶民的各种税。

阿四都不敢想,秦国变法后的强势其中包含了多少庶民的血泪。

原来你商君干的是这种富国弱民的坏事,怪不得秦孝公一死商鞅就要跑,国君一人的心肝宝贝,举国上下的仇敌啊。

第49章

在谢大学士油盐不进地推动下, 姬祈继续说:“民贫则力富,力富则淫,淫则有虱。故民富而不用, 则使民以食出, 各必有力,则农不偷。农不偷, 六虱无萌。故国富而贫治, 重强。①”

姬赤华将阿四拢在身前坐好, 解释道:“商君认为, 庶民贫穷,就会有为生活富裕出力, 庶民努力获得了财富就会贪图安逸, 这样放纵的人多了就会成为国家的蛀虫。因此, 庶民富裕了就不会任由驱使。为了整治这种乱象,就要让庶民拿出粮食代替劳役,那么庶民就不会有贪图安逸的机会, 庶民不偷懒,国家的蛀虫没有萌发的机会,所以, 国家富有并让庶民保持贫穷,这种方法能够使国家越来越强盛。”

“这是不对的……”阿四的心情很奇妙, 这番话似乎解释了很多东西,她好像了悟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姬赤华的眼角陷下一抹笑痕,她将下巴磕在阿四的脑瓜上, 重复阿四的话:“这是不对的……但哪里不对?”

这个问题超出阿四的脑瓜范围了,她气鼓鼓地说:“人有所付出就要有所得到, 轻易地剥夺别人理所应当拥有的东西,这和盗贼有什么区别?”

“哈,阿四说到点子啦。”姬赤华双手一拍,十分赞同,“这正是姬祈和师傅之间的分歧,师傅崇尚儒家,而祈娘认为自古以来的国君只有嘴上说的好听与难听区别,实际上都是大盗。”

阿四挠头:“这是哪家的?”

姬赤华回:“或许是道家的?庄子有言: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说完又看向姬祈,似乎是在问她的想法到底源于何处?

大周惯常称皇帝为圣人,姬祈虽然不问外事,但也不是傻子,她当即否定:“我倒没读过《庄子》,不过是看些古书有感而发罢了。至于阿四所说的‘理所应当’,这人间的道理也是人定的,说来也是没意思。”

阿四明白过来,姬祈和谢学士的冲突在于见解不同,而她刚才算是赞同了谢学士的看法。

这可不是她来的目的,阿四立刻调整方向,做一颗哪边风大哪边倒的墙头草:“那祈阿姊的话也没有错呀,既然都有道理,那么还有什么可争论的呢?”

“就是因为都有道理,才没必要只取用一个呀。”姬赤华修长的手从两边捂住阿四的脸颊,不出她预料,果然是柔软有弹性的触感。

皇帝的意志就是世上最大的道和理,就连礼法也大可抛弃在脑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从没有理所应当的属于庶民的东西。

历朝历代赋税、劳役……具是层层盘剥加诸于庶民,满口仁义道德的统治者和嘴脸丑陋的盗贼从本质上来说,没有太大分别。无非就是一个制定规则,通过庞大的制度软刀子割肉地剥削。而另一个直截了当地夺取了无辜人的性命或财物。

这一点谢学士也好、姬祈也好,她们并不多加争辩,心知肚明。

但有秦朝暴政恶名在先,后世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乐见自己的统治亡于治下的庶民之手,自然要用一些柔和的手段、宽和的条例装饰一下、对庶民稍加安抚。例如汉朝高祖初与乡亲父老约法三章,在汉朝成立后依然沿用的是加以修改的秦律。

汉朝就发觉了儒家学说的妙处,以儒士治国,柔化了社会矛盾。

姬赤华笑意融融地提点:“我们学《商君书》正是要明白其中的道理,也要以史为鉴,明白商君一道的不可取之处。谢师傅并非是看不惯祈娘的见解,而是她太过‘黑白分明’,两样杂糅到一处用又能怎么样?嘴上何必说的那么直白。”

这话可比姬祈的辩驳令人难堪的多,幸好谢学士也不是有信仰的儒家学者,听了也没什么反应。要是谢家几个老不死的棺材板在,一定是要脸红脖子粗地和姬赤华大吵一架。

谢学士轻咳一声:“好了,既然祈娘已经把《商君书》读明白了,这堂课不上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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