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自然就是说给云惜华听。

云惜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平常明明是很能忍的，偏偏今日望见这个水笙，大概是太漂亮了，又是寄在崔海棠名下的孩子，来歷不明，她就冒起了无名火，一时连皇后的教养都不要了。

“贺国夫人，这孩子虽寄在你名下，却是你从死人堆里捡来的。你不嫌晦气，旁人还嫌她一脸倒霉相呢，岂可随随便便就在后宫走动，今儿能来赴宴已是皇上天大的恩惠。”

水笙极是聪明，虽才两岁多，这话却已是听懂了。她是在李守备府上长大的，虽然李守备和夫人对她极好，可到底那府上的人算不得文雅，什么“死人堆”，什么“倒霉相”，她全听得懂，也知道是很恶毒的话。

不由的，小脸上就挂下了泪水。

海棠一阵心疼，忍不住反唇相讥：“皇后，她既已寄在臣妾名下，就是臣妾的孩子，太后皇上都是认可了的。你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么？”

“身份？我看皇后是不要身份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宴席中间响起，却是永柔公主。水笙进京后，就生活在她公主府。永柔还没生孩子，水笙又特别乖巧可爱，让她简直视若亲生。

听见云惜华对水笙出言不逊，永柔立刻就炸了。要知道，她的害羞胆小全丢在十四岁以前了，十四岁以后的永柔，就是一个敢说敢为、性格还有些小小暴躁的姑娘啊。

生母皇太后也是吃惊不小，毕竟是众目睽睽，怕永柔弄得太难看，赶紧道：“永柔，有你什么事儿……”

“怎么没我的事儿？水笙养在我府上，皇后竟然说是死人堆里出来的，我瞧水笙不晦气，皇后这话倒是很晦气，呸呸呸！晦气极了，女儿今儿这百日酒，喝不下了！”

云惜华气得脸都白了。她是一时冲动讥讽了水笙，本意是针对崔海棠，却没想到一招不慎，惹了这个祖宗。大良朝的这么多长公主里头，眼下就数这个永柔公主最是唿风唤雨，脾气又是天不怕地不怕，当着这么多新晋嫔妃的面儿，这脸丢得也实在太大了。

秦琰瞧着也是直想翻白眼儿，跟皇后谈不上感情多好，起码在贤妃“重病”后，也算相安无事，怎么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生母皇太后估摸形势，要是等皇帝发言，那就把事情搞得太僵了。还是息事宁人，赶紧转移话题为好。

“别闹了。水笙懂事，才这么喜欢弟弟。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如水笙懂事呢？你让贺国夫人一个人，又抱孩子又牵孩子的？”

其实，宫里缺什么也不会缺人，还会没人牵孩子？不过永柔倒是立刻听懂了：“我这就带水笙一同去。”说完，大获全胜地望了一眼云惜华，全是得意和挑衅。

云惜华咬碎了小银牙，真是恨自己怎么脑子一抽就讲了那样的话。以前虽和永柔算不上特别亲热，但也绝无芥蒂，这下倒好，白白地把个得势的公主给得罪了，真是，难道还嫌自己在宫里的处境不够微妙么？

于是闭上嘴，暗暗打定主意，对水笙来歷的追查还是要继续下去。

她这些年，也是练出了极好的忍耐功夫，这几个转念的功夫，便将冲动的念头压了下去，开始期待起海棠抱着秦源出来的场景来。

毕竟，秦源极丑啊！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笑吟吟地问太后：“母后可见过二皇子？”

两位太后都摇摇头，表示自己从未见过。

秦琰心中倒是大致有些数了，平静地问道：“你见过？”

“臣妾也未见过。呵呵，贺国夫人藏得紧呢，总不让外人看，孩子都百日了，都没出过蕴秀宫的宫门。”

秦琰道：“你身为皇后，统率六宫，也没见你平时去蕴秀宫走一走，看看二皇子，怎知就是别人非要藏着了？”

这话就是明着袒护崔海棠了，着实让云惜华生气。

“就礼数上说，谁也别说谁了。臣妾是没去蕴秀宫关怀备至，可崔海棠也没有给太后和臣妾晨昏定省。我们贺礼都送了两回了，至今未见二皇子庐山真面目……”

云惜华抿嘴一笑，只觉得自己似乎可以长长地舒一口气了。转身对圣母皇太后道：“母妃一定也很好奇吧。”

圣母皇太后乐呵呵地：“是啊，很好奇。还是先前你皇祖母行为方便的时候，去过当时的玉明殿，也见过刚出生的秦源，实在有点……一言难尽，呵呵。不过三个多月了，源儿一定也不像小时候了，嗯……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秦琰神情古怪。

这话是他生母说的，当儿子的实在不好反驳，只能任她开心地笑，还好她讲话向来不会内容超量，笑完一番，倒也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