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长烟并没有按照店小二的意思迈步上楼, 而是转过身打开折扇, 与先前那个故意找茬的女子对视了会儿。

她身边还站着个魁梧男子, 长烟神色若有所思，对身边的店小二说了几句话。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好之后踏着小碎步就跑到那女子面前弯下腰说：“小姐请您和她一起去包厢用膳, 不知姑娘是否愿意拼个桌。”

漆恃姝原本还在源源不断地挑拨着身边一起等座的客人们，说这金陵城最大的饭馆店大欺客，但听到店小二说让她也跟着上楼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头。

原本还在等着漆恃姝给他们出气的客人都面面相觑着。

但漆恃姝没有再理他们。

长烟把扇子合拢，被面纱遮掩的脸上轻蔑笑容一闪而过，她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景湛跟在长烟身后，把她的意图看了个十全十。

她这一招不露痕迹的祸水东引玩儿得挺漂亮，景湛对长烟的手段算是有了新的认识。

还记得刚抵达文楚不久，姬照在那儿马不停蹄地说着长烟来到文楚之后做过的那些“好事”。

虽说长烟进入刺蝶宫的确是从最基础开始训练，又靠着过硬的能力一点点往上爬，可自从长烟能独自出任务之后，她的狠辣在刺蝶宫可是远近闻名，没有谁能从她手底逃过。

“定远侯，我听人说你曾经照顾过长烟一段时间，当年养过的小孩儿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你难道没有责任？”

在景湛的印象里，刺蝶宫本就是个你死我活的地方。

所以景湛听到这里的时候面色不改，他甚至能反问姬照：“若是王爷身处于她那样的环境，没有这般手段怕是难以存活下来吧？”

姬照脸上划过一抹厌恶，“本王从不做这样的假设。”

这是一个不会设身处地为别人思考的人，姬照有着和恭帝相似的傲慢，所以自那以后景湛不管听姬照说什麽都只是浅笑，不附和也不反对。

但景湛的不为所动未能让让姬照满意，他又与景湛说了许多，例如长烟是如何靠着一只蛊虫荒诞地当上了刺蝶宫的宫主，去执行什麽任务的时候那一片几乎没有活人得以生存之类的。

姬照最为不齿的就是长烟装腔作势的僞善，每次杀完人还得垂下头轻声呢喃，姬照派人查了许久才知道长烟是在那儿念往生咒。

说到这里的时候姬照语气轻蔑，“她是希望以此让上苍饶恕她杀人的罪过麽？”

不知为何，姬照说得越多景湛就越觉得长烟在文楚活得不容易。

还以为长烟离开大昭之后会轻松一些，谁能想到她的处境竟如此艰难。

等抵达二楼厢房，待客的侍女把临江的窗户打开。

清幽凉风扑面而来，可以说是沁人心脾。

长烟对景湛仰了仰脸，景湛很自然地帮长烟把面纱摘下来又与她相视一笑。

漆恃姝正好看见这一幕，长烟的面容让她眼里充满了震惊，可与此同时她又仿佛很激动，厢房的门才被侍女合上就颇为嚣张地说：“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般，玉粹楼生意这麽好都能为你留一间厢房。”

长烟悠然落座，语气平易近人，“我看姑娘身上穿的都是金陵最时兴的料子，想必也是家世不凡，平日里姑娘在家乡应该没少享受特权，今日又为何会心甘情愿在玉粹楼门口等那麽久，金陵那麽多饭馆，换一家不就好了吗？”

景湛坐在长烟旁边，拿起茶壶给长烟倒了一杯。

见漆恃姝和她身边的男子还干站着，他笑容温润和善，往对面的座位放了两个茶杯，让他们先坐。

“这茶闻着很香，不喝可惜了。”

长烟笑得颇为自豪，“这是今年新上的茶，産量只有十筐，闻起来味道淡，可细细品尝之后又会觉得香气深幽，快坐下尝尝吧，等会儿茶凉了就不好了。”

漆恃姝见长烟并没有追究她的答案，态度稍微软和了一些，主动对长烟介绍说：“我姓漆，这是我的仆从高眇。”

“先前漆姑娘在门口等了许久肯定也累了，先喝口茶，想吃什麽直接说就是，不必太过拘束。”

见长烟接过话茬，景湛把紫砂茶杯端起来放在鼻尖轻嗅。

他爱好不多，喜欢的也只有这点儿东西。

长烟见景湛眉目舒展就知道他对这茶颇为满意。

漆恃姝不太明白这些茶叶的讲究，喝了两口只觉得没什麽味道。

高眇原本不想动眼前的茶，可长烟和景湛时不时扫他一眼，若是被人察觉出行事诡异怕是不好，所以他端起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直到点完菜包厢里都是诡异的沉默，长烟给人的感觉疏离又不太好接触，可她话语间又很亲昵随和，这让漆恃姝有些摸不着头脑。